烏淵的手沒有脈搏。他唯一連接心髒的觸腕還藏在身體裡,此時正瘋狂地跳動。
他不是沒有理智的生物。隻是這些觸手太不矜持。
等他的傷徹底痊愈,力量恢複如初,絕對不會被這個小東西勾引......
“你想跟我去?”可嘴裡卻問出相反的話。
“可以麼?”
白莯眼睛期待地往上瞥,那眼神小心翼翼,栗色瞳孔無辜淺亮,暗藏一抹狡黠。
烏淵忽然想起某個人,也是這樣的眼神,隻是眼尾不是這樣上翹的,且眼珠是冰藍色。
——也許帶了美瞳。
他的心髒猛跳一下,皮囊下的觸腕隐隐喧嚣。
[不覺得很像嗎?]
這個身材,和腰肢的“手感”,一模一樣。
原本已埋下的疑慮,此時如迸發的岩漿一般,無法控制地湧出。
[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是一個人?]
[就因為氣味?]
“你去過那兒麼?交易所。”
“去過呀,”白莯點頭,“隻是沒跟你去過。”
他語氣溫柔又親近,好像沒和他同去是一種遺憾。
“昨天,顧彬去了,”烏淵牽過他在觸手上亂捏的指尖,“你沒去見他?”
“我沒想見他。”
白莯低下頭去,額頭碰到烏淵衣領。
太近了。
烏淵用這雙人類的肉眼,看清他頭頂的每一根發絲。
輕軟蓬松,光線下透出點淺棕色。
這次不是薄荷味的,而是某種不知名的甜花香。
“我是為了讓林生去抓他,才答應邀約的。”
烏淵眉尾微挑。
“你不信?”白莯仰頭,鼻尖差點就蹭到他下巴。
烏淵覺得這理由站不住腳,但沖入神經的香味令他無法深思。
無數吸盤吸食着白莯的毛衣,簡直想把毛料嗦秃。
抱那麼緊,白莯終于感覺到不适,他又捏了捏那兩根觸手:“我出不了氣了。”
他輕輕地喘了幾下,氣息噴到烏淵頸間。
“能放開點嗎?大章魚?”
“别這麼叫我。”烏淵說。
拿章魚這種低級生物來跟他比,也太掉價了。
他是那種無法控制本能的動物嗎?
然而觸手還依依不舍地抱着對方,他不得不使出極大的意志力,才把幾根“叛徒”給收回來。
待所有觸手都老實地鑽回皮囊,額頭都出了層薄汗。
“離我遠點。”
控制比發洩更難。其實他隻要稍稍用力,就能把人類的骨骼扭斷。
偏偏遇上這麼個不知好歹的......
“你......”小動物退開半步,兇巴巴地皺了皺鼻子。
“誰稀罕挨着你,”他嘟囔着,“明明是你先抱我。”
烏淵動了動喉結,一句話也說不出。
“算了,你走吧。”‘
白莯繞到烏淵身後,兩下就解開圍腰系上的結。
“趕緊去你的拍賣會。”
他擡手把圍裙從烏淵腦袋上扯出來,挂繩把一頭烏發扯得亂糟糟。
“我還得給黑豆洗澡,不送。”
昨天才洗過澡的黑豆警覺地支起耳朵,緊接着被提溜出貓窩。
“嗷——”它不爽地喵了一聲。
白莯抱着它轉身上樓,從拐角處的縫隙往下窺探,烏淵還杵在原地,頭發遮住半隻眼,神情冷郁。
兩人對上視線,白莯擡腿就走。
搞不懂。
要是烏淵跟麻薯一樣單純就好了,沒有大腦不會思考,更不會用那種複雜的眼神看他。
會讓他心慌。
對待怪物,無論是獵殺還是馴養,白莯向來十拿九穩。可烏淵擁有人類的情感和皮囊,匿影者也不是适合收養的類型。與這樣怪物交朋友,超出了他的熟練範圍。
到底在幹什麼。
白莯依在走廊的窗沿輕歎。天色漸暗,烏淵推開大門穿過馬路,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他耐心地等,兩隻黑色的小貓爪扒拉在窗台上,黑豆也探頭朝外看。
幾分鐘後,一輛黑色的邁巴赫轎車駛過咖啡店大門,朝北邊去了。
正是白天撞顧彬的那輛車。
白莯小聲地笑,仿佛被撓了癢癢,笑得停不下來,笑得視線都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