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知道紀見溪在支開他發洩内心苦悶,他會去,最快地去,然後回來帶他回家。
三人同省,大概是緣分最初的開始。
在都還不相互認識的時候,徐孟璋和朱馳已經知道了紀見溪的名字。
雖說院試範圍在州縣,但平城出了個天才這事卻遠揚。
一個年逾三十,卻和十五歲少年同期成為秀才,讓喜悅略微蒙塵;一個還在父親的藥鋪裡聽着父親不厭其煩地一遍遍念着這個天才少年的名字,以此激勵自己讀書。
“其實,我有和雲娘商量,這次要是考不過了,我就不考了。”
聞言,紀見溪和徐孟璋都驚訝地看向朱馳。
他們知道朱馳的抱負,也牽盼他走入官場,施展心中宏圖。
“還記得考完那天的感覺嗎?”朱馳看着紀見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兀自繼續說道,“那天天氣晴好,雲娘牽着千明在考場外等着我,千明手裡拿着葫蘆串,見我出來笑嘻嘻地遞給我,說我念書辛苦了,要我吃第一口。”
那天紀見溪和徐孟璋找到朱馳時候,他噙着滿眼淚水,嚼着糖葫蘆。
朱千明拿着糖葫蘆手足無措,一遍一遍地安慰,“爹爹不哭,葫蘆都給你”,說着聲音都染上了哭腔。
柳雲對着哭泣的爺倆左右看看,為難又好笑,就一張帕子要如何是好。
他們倆去的及時,最終紀見溪以幫朱千明捏面人為代價,止住了他将要開始的如雷般的哭泣。
“很多年前,那時候我還是個童生,我一從從院試考場出來,就看見等在外面的三個人,雲娘一手牽着思思,一手抱着千明,兩個孩子手裡拿的也是糖葫蘆。“朱馳看着前方,目光不知道落在了那裡,或許那裡都沒有,又或許在過去。
“那時候思思還沒嫁人,千明也沒有燒壞了腦子,一切都好得不得了,那時候我就想放棄科舉這條路子,後來也不止一次有不考了的念頭,但都沒下定決心。直到那天考完出來,看着他們娘倆,我就想啊,這試好像也沒有那麼重要,這次考不上,不考了罷,比起不知道什麼是頭的日子,那不如回家去和雲娘帶着千明把日子過好。”
朱馳看見迎面走來的賣貨郎,從他那裡買了三杯蜜水,一盒胭脂,糾結了一下還是買了一盒棗泥酥。
“要是不買個好吃的,估計千明那小子又得鬧騰,雲娘都不能好好塗胭脂了。”
付過錢,朱馳将蜜水分給二人,一手端着蜜水,小指勾着棗泥酥,另一手将胭脂小心的收起來。
“見溪,你也不過二十出頭,正當年,現在不想考了就不考了。我是覺得有什麼比眼前人還重要的?”
紀見溪點了點頭,為了給有些酸酸的眼睛以緩沖時間,便低頭嘬了口蜜水,“嗯,朱兄說得對,那我先回平城吧,總要回去跟阿姐說說,之後的事情之後再想吧。”
不說别的,紀見音好久沒來康京了,就連寄來的家書也不過寥寥幾字,怪想她的。
徐孟璋在一旁點頭,“那見音……阿姐不來康京嗎?”
“布莊生意要擴大,沒啥空閑,就連來信都越來越敷衍了。”
“那你何時回平城?”
“過幾日吧”,紀見溪看徐孟璋欲言又止的樣子,“你不會是想和我一起回去吧?那可使不得,要是知道我帶着你亂跑,讓你沒能好好準備會試,我姐一定會剝我一層皮的。”
“不是……”徐孟璋急忙否認。
“那你是有東西要帶回家,不方便托人捎帶?那正好啊,我回去時候幫你帶着。”
紀見溪覺得自己十分善解人意,但看見徐孟璋面上攀上了莫名的粉色又變得不解,像是戲本上女子聽到旁人提及出征許久未歸家丈夫時候的羞赧。
我以為你和我一樣在認真讀書,結果你瞞着我瞧瞧紅鸾星動了?
這麼一想,紀見溪又覺得氣憤了。
“後日,書院開放,可以回去取東西,朱兄要和我們一起嗎?”徐孟璋看着身旁面色困惑到氣憤的人,怕他再想可能就猜出什麼了,偏頭問隔着自己一個人的朱馳。
“不了,前些日子思思寫信,要帶着姑爺一起來看我們,明日或者後日應該就要到了。”
朱馳大女兒朱思思早已成家,去年誕下一女,小夫妻二人知道朱馳夫婦相見孩子但因為朱馳念書,離不開康京,這等朱思思身子骨康健了,孩子也大一點,才帶着孩子來康京看望兩人。
“那這是好事啊”,徐孟璋觑了一眼不知道在思索什麼的紀見溪,胳膊肘搗了一下他,“那我和見溪就先去,要是有什麼事到時候告訴你。”
“好,有勞了。等思思來了你們再來吃飯吧。”
“你們一家人好久未見,我們兩人來,這如何好意思……”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更何況思思的這門親事還要多虧了你和見音牽線搭橋。”
紀見溪一想,還真是這麼一回事,“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三人說好,又走了一段,紀見溪和徐孟璋便催促朱馳回家去,朱馳不肯,硬是送到了東街口才與兩人作别。
徐孟璋去雇馬車,紀見溪看見賣糖葫蘆的許阿翁小跑着去買。
“喏”,紀見溪掀開馬車簾子遞了一串糖葫蘆給在馬車上等着的徐孟璋。
“你剛剛想什麼想那麼入神?”徐孟璋要下一顆。
“我在想你什麼時候,喊我姐都要加名字一起叫,感覺你叫得勉強,你小子有異心啊。”
“有嗎?”徐孟璋忐忑。
“有啊”,紀見溪咬一口糖葫蘆,得出結論“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姐比你大三歲,她不可能叫你哥的。”
徐孟璋松了一口氣,“那你叫哥嗎?”
“糖葫蘆挺好吃。”
“叫哥。”
“還是許阿翁手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