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呢?自己不喜歡,隻靠誇獎應該走不遠的。”于千星問。
“我現在也隻喜歡看閑書。”紀見溪坦白。
“後來父母不在了,家中留下了一堆事務,我年紀小,都是阿姊一人頂着。”
“我自然是想幫忙,哪怕是做個跑堂的都行,但是阿姊不許,他總敦促我去念書。”
“隻有見音阿姊督促,你心也不在上面,也還是未必能走得長遠吧。”于千星問。
紀見溪點頭又搖頭,“最初确實是靠阿姊敦促,後來我見識到了權力,才真的下定決心好生念書的。”
“權利?”于千星丈二摸不着頭腦。
“我那時候發現好好讀書就能當官,當官就有話語權,這樣就能真正地幫助阿姊,才決心讀書的。當然,現在想來也還是有虛榮的成分。”
紀見溪說完,偏頭去看姑娘,隻看到了她的腦袋頂,不知道她又小聲說了什麼,猛然擡頭看向自己。
“你過真不一樣,很了不起。”于千星贊歎。
“多謝?”紀見溪不知于千星誇他什麼,不确定地接受了贊美,“這幾日可順利?”
于千星嗫嚅了什麼。
“什麼?”此處熙熙攘攘,紀見溪沒聽清。
“不順利。”于千星直白道。
初到明州,于千星就與幾人分道揚镳,說是有事要做,等開市前一定回來幫忙。
“此話怎講?”
“我其實家就在明州。”于千星沒頭沒尾來了這麼一句。
“你去相看了?對方是個書生?”紀見溪想她剛剛對書生頗有怨言,猜測道。
于千星愣怔,後知後覺地點了點頭,“阿孃好心找到願意給我說媒的媒人,又怕我不安定,沒貿然将事情說死,才讓我有機會先相看再決定。”
“你不喜歡?”
于千星咂嘴,“喜歡,喜歡的不得了,兩隻眼睛一張嘴,開口就侃天侃地,結果一看放榜更是萬丈豪言,光宗耀祖。”
紀見溪看着于千星氣憤模樣失笑。
“你是不是也覺得女子到了年紀就該早早找個好人家嫁了,去結婚生子。”剛剛還氣憤的于千星一下子消極起來。
“不會,從來不會。”
聽到紀見溪肯定的話,于千星目光炯炯地看向紀見溪,像是看見了太陽,但又不确定,“為何?”
“若是女子依靠自己就能過得好,卻反逼着她嫁人是何道理?況且這樣做了,那女子也未必幸福,或者說嫁人對他而言反倒是拖累。”
“你倒是看得開。”于千星說完,才想明白紀見溪回答問題的标準是紀見音。
“不是我看得開,是阿姊本身或者姑娘本人要比所謂婚事重要。”紀見溪給挑着貨擔的賣貨郎讓路,“不過這隻是我個人拙見,畢竟真正的人生要自己走,冷暖自知。”
于千星長歎一口氣,看着紀見溪滿是豔羨。
“怎麼了?”
“我也想要你這樣的弟弟。”于千星如實道。
“你也有弟弟?”
于千星點了點頭,“比我小兩歲,今年十六。”
“你二人關系如何?”
“不好,一見面就吵架,吵得不可開交,阿孃總要拿着簸箕橫在我們中間,要我冷靜。”
“為何?”
于千星低頭,看着裙擺因為走路,一下又一下漾起波紋,良久才回答,“因為嫉妒吧。”
“每次一回家看見他,我就會發現我其實什麼都沒有了。”
“醫術阿翁從小就手把手教他,而我是偷學的,明明跟着阿翁上山識藥、采藥的都是我,可阿翁還是想将衣缽傳給他。”
“那他學得如何?”紀見溪問。
于千星搖頭,“他覺得苦,就跟阿翁說他要念書,未來好光宗耀祖。”
“阿翁最開始不同意,他便一哭二鬧三上吊,阿翁最後還是讓步了,醫館留給他,若是考不起就回來看醫館。”
“結果呢,他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我這次回來見他的時候,他手裡還攥着葉子牌。”
“明明所有東西都捧到他面前了,為什麼他不珍惜呢?甯可爛在他手裡,也不願意給我?就連今日這相看,他們考慮的也是将來能不能幫襯到他,這憑什麼啊?”
于千星看着遞過來的手帕一愣,才意識到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淚流滿面了。
紀見溪有些局促,遞過去手帕讓姑娘抹眼淚,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見溪,你說如果我是個男子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樣了?”于千星紅着眼睛問。
“不是,至少你要是個男子,我是不會讓你幫我阿姊調養的。”
聽了紀見溪的答案,于千星一愣,繼而笑道,“多謝。”
“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