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邊的攤棚尚在搭建,與早先看到的簡易攤棚不同,雙峰堂的攤棚并非用竹子支起,而是選擇了以木頭簡易搭建框架,在接口處榫卯還用心做了修飾。
棚頂已經鋪好檩條正在鋪東西,先是蓋了油布,再搭木闆,會後還要疊上簡易瓦片。
還有幾人在立柱旁邊整理着印花布,一會等着挂上,還有幾塊編制精美的籬笆倚靠在一根立柱邊上,數量并不足以用作圍擋的籬笆,想來另有妙用。
早先進來看到的來得早的那幾家已經搭好了攤棚,開始擺書了。
紀見溪看到角落裡一位老翁從驢車上向下搬書,快步過去幫忙。
兩人熟絡起來,老人從最開始的局促話也多了起來。
老翁不是一個人,他還有個兒子,本來是要和他一起來的,隻是今日染了風寒,老翁不放心他出來。
紀見溪随手拿起一本,書雖然不是畫本小說一類好銷的書,但書上字迹清晰,印刻精細,裡面有幾幅插圖也引得明了,沒有模糊不清的地方。
“這書印得這般好,怎麼會砸手裡,阿翁就算不來這趟,這書單放在鋪子裡也就銷了,不過來書市确實會快些。”
老翁聽了直搖頭,“我家沒有鋪子,這些書是拿來給我兒抵工錢的。”
又問了一些問題,紀見溪聽明白了事情經過。
老翁兒子的東家确實是書坊老闆,他兒子做工不錯,也頗受賞識。
前些日子老翁兒子見到醉酒的掌櫃,好心将人送回家去,哪承想回家路上夜黑風高看不清路,被掌櫃一推栽進溝渠,折了手,腳走路也不利索了。
出了這事本以為掌櫃會有所安慰,結果人家反手就将人趕出了鋪子,之前的工錢也不給,就是去告官,衙門也早就要掌櫃擺平了。
老翁和兒子幾次三番去找掌櫃,又遇上好心人幫助,那掌櫃最後沒辦法,塞了一堆書鋪積壓的書給他們,說是抵扣工錢。
爺倆實在沒辦法,隻能來書市碰碰運氣,東拼西湊湊夠了入市的錢。
老翁兒子生病,老翁心中積郁,但又不能走,就指着這些書賣了換錢,他要是不來,爺倆可真就要露宿街頭了。
這種事情紀見溪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他不能感同身受,也知道任何安慰都是蒼白無力的。
紀見溪看到一本不錯的書,本想買,可看了眼老翁,又覺得此時不合适,待一會要葉明翠來替他買就是了。
與老翁辭别後,紀見溪向回去,路上遇見了他雇傭的熟工,還與人打招呼。
紀見溪路過雙峰堂時候,攤棚的主體他們已經搭好了,有人拿起彩條花布裝飾,至于籬笆用在門口,擺出了曲折的形狀。
紀見溪回到攤子的時候,東西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隻剩下葉明翠一人在整理書攤上的書。
“其他人呢?”
“阿嬷回家煮茶去了。”葉明翠回答。
“煮茶?”
葉明翠點頭,“她說天氣熱,一會人多定是要找水喝的,明翠不放心,要鄧良跟着阿嬷一起走了。于大夫跟着去配方、泡茶了,這裡人多,我擔心他二人,就要鄧良同去了。”
“還有,掌櫃的,熟工的工錢我也結好了。”
紀見溪點頭,出去閑逛之前,他就将熟工的工錢荷包給了葉明翠。
書市開市,卸了外面的圍擋,本來寂靜的長街上霎時人山人海,熙熙攘攘。
雙峰堂前人滿為患,紀見溪微微踮腳,向那邊眺望,發現那籬笆是用來分流人群的。
紀見溪周圍幾家攤棚陸續有人光顧買書,他這裡也有人來,隻是都是進來轉轉,拿起書沒多久就放下離開,再沒然後。
時間越來越臨近上午,今日天氣又好,太陽無情的暴曬,人頭攢動,摩肩接踵更是熱上加熱,就算紀見溪的鋪子無人問津,刻下也感受到了撲來的熱氣。
許蓮艱難地從人群中擠進來,後面是幫忙護車的于千星和推車的鄧良。
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裡借了一輛推車,車上擺了四個大桶,還有飯盒。
“嘗嘗這個酸梅湯,刻下喝正好,生津解渴,可是個好東西”,于千星熟絡地給每個人分茶。
酸甜回甘的味道在味蕾炸開,将剛剛還無人問津的小攤棚中的哀傷驅散。
沒有人光顧書攤,索性幾人敞開了吃。
快到申時,不遠處的雙峰堂依舊有很多人,隊伍都快排到紀見溪面前了。
旁人賺得盆滿缽滿,他紀見溪還得花錢坐着。
人比人氣死人,人的悲歡并不相通。
紀見溪長舒一口氣,飲一口菊花茶。
“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