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本來我們小時候就很熟,隻不過長大了久不見了。”聞绮彤說,“還是說,他雖對我們和以前一樣好,但你現在不想接受了?”
樓銜月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她想了又想,最終道,“彤彤,這不是一樣的好。你想,小時候他照顧我們是因為我們沒法照顧自己,但是現在我們都長大了,他沒必要還這樣事事周到的。”
她越說越順,“而且,現在他是學生,我們也是。他過年時就請我們看電影吃飯了,現在出門還都他花錢,我心裡過意不去,會有負擔。”
聞绮彤驚奇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太虧欠他?”
這個形容好像有點怪,不過樓銜月心裡确實是有這麼一種感覺。
卓瑞陽對她越是妥帖,她越有點心裡發毛:“我不是和瑞陽哥客氣,但他的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我又實習了,總得出點才對吧……”
“那商總呢?”聞绮彤沒再用那個稱呼,“如果今天請你吃飯和看電影的是商總,你會不會想出錢。”
樓銜月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問,不過老實回答了:“不會。”
“為什麼?”是饒有趣味的語氣。
“他好有錢,輪不到我客氣。”她說,半晌後又道,“而且,我要是欠他人情,說不定他對我印象會更深,之後也有理由再找他還。”
一來一回,這朵注定無疾而終的花,又能多停留一會兒。
聞绮彤哈哈大笑,笑夠了她說:“月亮寶寶,我之前總說你遲鈍,沒想到你其實還是很敏銳的嘛。”
“什麼敏銳?”卓瑞陽端着餐盤回來了,琳琅滿目往桌上一擺。
聞绮彤沒想讓他知道:“我是在說,這麼好的食物,得拍張照片行。”
她找了好幾個擺盤,特地挑了兩杯果茶放着,等終于開始動手已經是五分鐘後。
入口味道很香,聞绮彤一邊吃一邊感歎:“瑞陽哥,這好吃得我于心有愧,一會兒電影我和月亮請你。”
卓瑞陽以為她是在誇張地表揚這味道,不料真的出發去電影院時,她們還真的這麼幹了。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倆一人拿着票、一人拿着爆米花走到跟前,推拒都晚了,隻好接受。
可惜電影實在是難看,樓銜月坐在聞绮彤身邊昏昏欲睡,散場了都沒想清楚這片子到底是在表達什麼。
卓瑞陽送她們到小區後她還在嘀咕,百思不得其解:“導演如果想歌頌男女主的愛情,為什麼要讓女主出軌男配、男主出軌女配,還占了這麼多的筆墨?”
“可能就是想說,男女主閱盡千帆之後才明白還是對方好。”
聞绮彤從口袋裡拿出那三張電影票,去掉一張,塞進她手裡對着路燈舉着,然後蹲下身來咔嚓一聲。
“但這種感情真的是感情嗎?難道不更像是湊合?”樓銜月收回了手,問她,“這是拍什麼?”
聞绮彤說了句“等等”,站在原地打開修圖軟件,三下五除二搞定之後全部傳進了她的聊天框内:“快快快,月亮來發朋友圈了。”
全都是今天玩的照片,樓銜月後知後覺:“發給誰看?”
“笨,當然是面孔哥啊,你不是有他微信嗎?”聞绮彤說,“你就要頻繁讓他看見你,還得有生活和工作上的反差,這樣他更會對你印象深刻的,知道沒?”
她得意洋洋:“我精心拍的圖,特地沒讓瑞陽哥出境,保管他不會誤會。”
樓銜月當場沒下定決心,一直到回了家,洗完澡後裹在被子裡,臉龐貼在枕頭上好一會兒,才伸手點了個發布。
她敵不過心裡那點兒不切實際的期待,萬一呢?
但一整晚,手機就放在身邊,許多通知來來回回亮了又點,卻沒有那個熟悉的頭像。
商時序直到第二天晚上才有空處理微信裡各式各樣的未讀信息。
他回得晚,下飛機到家已經半夜,第二天一早又被拉起來赴京城那圈混不吝的約。
喝茶聊天,打牌打球,沒營養的聚會好不容易結束,到家後就被扯着折騰造型好參加晚宴。
原本這種生日宴不該大辦,向來都是家裡吃餐飯的規模,不過今年特殊在商家權力更疊。
商時序的父親想借此機會宣告他大兒子商诏安的正式入主商氏集團,這才廣邀賓客上門。
他穿着西裝抵達宴會廳時,各個眼熟的基本都已經到了。
布置得倒是挺符合他母親方蕾的審美,鮮花鑽石亮閃閃一片,晃得人眼睛疼。
商時序的到來沒引起什麼水花,路過的喊一聲“二少”,禮貌但僅限于此,便腳步匆匆圍去了商诏安的身側。
他朝那邊望了眼,商诏安今天穿得更為正式,胸前的方巾潔白飄逸。
他似乎察覺到了這道目光,遙遙沖他笑了笑。
但此時不是個說話的好時機,商時序随手拿了杯香槟,對他舉起示意。
動作沒放下,有人站定在身旁,是很甜膩的香氣。
“看上去你和你大哥關系還不錯?”染着栗子色卷發的女生仰着頭,彎着眼睛笑。
——是他不久前的相親對象,方蕾介紹的那個,好像姓譚。
商時序沒有和人說自己家事的興趣,況且那天晚上他記得自己說得足夠清楚。因此笑容都欠奉,僅僅“嗯”了一句,沒讓她難堪。
譚小姐卻不太讀得懂他的表情,繼續待在他身邊道:“我聽人說蕾姨嫁進來的時候,你大哥才五歲,蕾姨這麼溫柔的人,當然會視如己出。”
她沒注意到他眉心已有不耐,甚至拿起了手機開始看微信。
成堆的紅點,重要的會直接電話,他抽空都回了,剩下的這些一般不緊急,他一條條看過去,偶爾打字發回。
耳畔譚小姐的嗓音還在繼續,她列舉了好一些證據,就為了說這個結論:“我想,外界傳聞的你們兄弟阋牆、争權奪利,是不是都是騙人的?還有那些說蕾姨是小三上位的流言蜚語,也是假的對不對?”
她用的疑問句,但卻是肯定的語氣。
商時序面上沒什麼變化,隻輕側過臉,意味不明一句:“所以?”
他回累了,退出來後順手點進了朋友圈。
沒什麼特别的,不是喝酒宴請就是旅遊踏青。
但比起譚小姐的冒昧探詢而言,似乎值得他多看幾眼。
譚小姐沒有介意他的心不在焉,踮着腳将腦袋探到他面前:“所以,你那天和我說你不會有商家的繼承權,讓我及時止損、以免和你一起窮困潦倒,這個拒絕理由是不成立的。”
她家裡在圈子裡也排得上号,又長得不錯,其實并不缺訂婚或者結婚的對象。但這麼多人中,她第一眼挑中了商時序,她喜歡他這種對誰都随心所欲的不上心,有征服欲。
她的聲音和人一樣甜美,想不出任何他會拒絕的理由:“你看,我不用你做未來的商董,也不介意你是個不務正業的富二代,要不再考慮下我?你不會後悔的。”
商時序的滑動着手機的動作停頓。
但他并不是因為她的話,而是指尖下她發布時帶的文字。
“東西好吃,電影難看。”
幾張照片上,鏡頭裡,兩個杯子、兩張電影票,很生動的語氣。
路燈下,她的側臉在背光的一側,有種低眸的溫柔。
商時序的手指懸在空中半秒,然後鎖上了屏幕。
他情緒是毫無折衷的冷淡,與她對視:“譚小姐,既然有所保留的拒絕你聽不懂,那我再重申一遍。”
他說出口的話鋒利無情:“我對你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