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橘色的路燈暈開一圈朦胧的光暈,将我和研磨的身影拉得很長,又在我們各自家門前戛然而止。
明天就要對上那個被教練念叨無數次的“宿敵”了,說實話,我倒不怎麼緊張。倒是教練,激動的像是打了雞血似的,恨不得我們現在就沖上去幹一場。
“研磨。” 他正掏鑰匙開門,我喊住他,語氣輕松地往上一挑:“晚上要不要跟我加練?”
其實我大概猜得到答案了。
“不了,”他果斷拒絕,“我的遊戲進度要落下了。” 說完,他推門進去,連個眼神都沒多留一個,隻剩門軸“吱呀”一聲孤零零地響着。
“明天見。”我對着那扇緊閉的門無奈地笑了笑,搖了搖頭。
這家夥,對排球到底有沒有一丁點的熱情?每次看他那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我心裡總會冒出這個揮之不去的念頭,像一顆小小的石子,硌得我有些不安。
回家随便沖了個澡,扒了兩口飯,味道跟紙差不多。躺上床,天花闆上那圈圈燈影看得我有點暈。我摸過手機,把明天的鬧鐘往前調了一個小時。
“明天八點集合……”我低聲說着,眼皮開始打架。也不知道說給誰聽,大概是想給自己個早起的理由。
……
“嘟——嘟——嘟——”
尖銳的電子音劃破寂靜的夜。我迷迷糊糊地伸手,胡亂地按掉了床頭的鬧鐘。
天還沒亮,外頭灰得跟刷了層髒水似的。偶爾有幾聲鳥叫,聽不出是啥,叫得也挺敷衍。
叫完又是寂靜,安靜到發毛。
我盯着天花闆,總覺得心口有點悶。
今天的空氣怪沉的,壓得人腦子都不太靈光。
……有點不對勁,說不上來是哪兒不對。總之,很不對。
我閉了閉眼,腦中忽然浮現出教練傳給我的短信,眉頭又跟着皺了起來。
難不成烏野他們真有那麼強?強到能把我們壓着打,一點還手的馀地都沒有?
我翻了個身,盯着牆角沒動。
那股不安又浮上來,濕漉漉的,像塊貼在背後的冷毛巾,甩也甩不掉。
有點煩,幹脆坐起身,把被子一掀。涼氣立刻鑽進脖子裡,激得我打了個哆嗦。
走到鏡子前,看着那張眼神空洞的臉,歎了口氣——歎完才意識到,今天的比賽根本還沒開始,我就先洩了氣。
換上運動服,穿過一片黑漆的客廳,拉開玄關的門。
風一吹進來,倒是把腦子吹清醒了些。
我照舊往旁邊看去。隔壁那棟樓,二樓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像往常一樣半點縫隙都不留。
……估計昨晚又通宵打遊戲了吧。
我歎了口氣,嘴角卻不自覺彎了起來。
算了,這就是他。
我心裡默默地說着,然後邁開腳步,融入這寂靜而又逐漸蘇醒的清晨。晨跑的計劃不能耽誤,至少在氣勢上,我們不能輸給任何人。
———
大巴車一路晃着,輪子碾過山路時咯噔一下,我差點沒磕到窗戶。
窗外的景色飛快往後退,陽光斜着透進來,曬在身上挺舒服的,就是沒啥用——困意壓根沒散。
昨晚沒睡好,現在眼皮沉得跟壓了倆啞鈴似的,要不是坐着,我估計能直接躺地闆上睡過去。
周圍斷斷續續響起點鼾聲,有隊友還在嘴裡咕哝着夢話。我往椅背一靠,換了個不壓脖子的角度,閉上眼,準備也昏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一個急刹,整個車廂抖了一下,把我從半夢半醒裡震醒。
我伸個懶腰,“咯吱咯吱”一陣骨頭響,跟修理工擰螺絲似的,倒也算把人從散架狀态拉了回來。
揉了揉眼睛,我跟着前面的人一腳踏下車。
外面空氣意外地好,濕潤又清新,還有股混着泥土的青草味兒,吸一口進肺裡直接醒腦。
夜久倒是精神得像剛喝了兩罐能量飲料,一落地就手舞足蹈地喊要“探險”。
“這邊可不一樣哦,要帶你們見識一下宮城限定的稀有物種。”他說得一本正經,眼睛都快放光了。
我對那些爬來爬去的小玩意兒實在提不起興趣,但現在顯然不是潑冷水的時候,于是懶懶地跟在隊伍後面,反正走就完了。
小路有點長,繞了十分鐘,樹越來越多,陽光被切得七零八落,斑斑駁駁地灑在腳邊的泥土上。
正想着走到哪兒算哪兒,夜久突然在一叢灌木前停下腳步,眼神亮得跟發現寶藏似的,指着一片葉子說:“看!這就是我說的黃金龜!”
一隻金光閃閃的小甲蟲正在葉子上爬,殼子在陽光下跟打了蠟似的,确實挺招搖的。
“你、你拿開點!”
海在我身後突然炸毛,像踩到了電門,整個人猛地彈起來,臉一下子刷白,聲音都變調了。
夜久樂壞了,直接把那小蟲子舉起來往他那邊湊,笑得跟成功整蠱的惡作劇小學生似的:“哎呦喂,海——你這麼大個,還怕蟲子啊?”
“少、少廢話!你、你拿遠點啊啊啊啊!!”
我還是頭一回聽見海用這種音量說話,比場上接球時喊“我來”還凄慘,真是漲見識了。
夜久這才滿意地收手,把金龜遞到旁邊的隊友眼前炫耀:“這可是宮城限定的特有種,在其他地方可不好找。”
“哇!夜久前輩你懂的真多!”
犬岡的眼睛都快冒星星了,一臉“好厲害”的表情,湊過去看那隻蟲子,就向在看某種稀有神獸。
“那當然。”夜久挺直了背,下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據說以前天皇還把它當寶貝,在禦花園裡養着呢。”
“路邊。”
福永突然冒出倆字,語氣一如既往地平到能放進水平儀。
“對啦,現在是能在路邊看到沒錯,不過它還是……”
夜久低頭看着掌心那隻閃着光的甲蟲,眼裡還真帶點認真。
“不。”福永搖了搖頭,然後舉起自己的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着一隻和夜久手中一模一樣的甲蟲。
而圖片下方,赫然寫着三個醒目的大字:“糞金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