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一坨。”福永惜字如金地補充道。

夜久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剛才還洋洋得意的表情僵在了臉上。

他難以置信地看着手裡的甲蟲，仿佛那是什麼劇毒之物一般，滿臉嫌棄地猛地揮舞手臂，想要把它甩出去：“這、這怎麼可能……嘔——嘔——嘔——！”

一陣令人作嘔的聲音傳來，夜久捂着嘴，臉都綠了。

“不要啊！！！夜久你别過來！！！”海的音調再次拔高，尖叫聲幾乎要刺破耳膜。

“等等，”我看着眼前一片混亂的景象，突然意識到什麼，左右環顧了一圈，“研磨呢？”剛才下車的時候，他好像一直默默地跟在隊伍後面，現在卻不見了蹤影。

周圍的隊員們都被夜久和海的鬧劇吸引了注意力，似乎沒有人注意到研磨的悄然消失。

一股莫名的不安感在我心頭升起，這家夥，又不見了？

隊員們還在因為夜久和那隻“皇家寶物”鬧得不可開交，我卻已經悄悄地退出了那片混亂的中心。

“這家夥跑哪去了……”我壓低聲音嘟囔着，一邊沿着我們剛才走過來的小路往回走，一邊努力回憶着沿途的景象，試圖找出任何一個可能吸引研磨駐足的地方。

遊戲店？不對，剛才的路線并沒有經過任何一家看起來像遊戲店的店鋪。便利店？

也不太可能，宮城這鄉下的便利店大多陳舊不堪，空調估計也半死不活的，以研磨那怕熱的性子，應該不會主動靠近。

那麼，剩下的可能性就隻有一個了……

我的腳步微微加快，朝着我心目中的目标地點走去。

那是一個小小的街心公園，入口處有一排供人休息的長椅，旁邊種着幾棵枝葉茂盛的梧桐樹，陽光透過縫隙灑下，在地面上留下斑駁的光影。

那裡安靜，人也不多，很符合那家夥的喜好。

“啊，剛剛應該跟夜久那家夥借一下手機的。”我的手機放在那亂跑的家夥身上，萬一找不到研磨，連個聯系方式都沒有。

穿過幾條略顯狹窄的巷子，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味，我知道自己快到目的地了。

在一個拐角的電線杆後面，我一眼就看到了那顆熟悉的布丁頭。他果然乖乖地坐在公園入口處的一張長椅上，背靠着粗糙的木質椅背，低着頭，似乎在擺弄着什麼。

不錯嘛，至少還知道要坐在這種顯眼的地方，省得我費力氣去找。待會兒“修理”他的時候，我可以考慮下手輕一點。

正當我這麼想着，準備走過去的時候，一個同樣染着一頭亮眼橘色頭發的小個子男生，蹦蹦跳跳地跑到了研磨的身邊，臉上帶着燦爛的笑容。

噗。

每當研磨遇到陌生人搭讪的時候，臉上總會露出那種略帶尴尬又不知所措的表情，像一隻被突然打擾的貓咪。

我不禁覺得有些好笑，索性躲在電線杆後面，饒有興緻地偷偷觀察着事态的發展。

看看是那個冒失的橘發小子自讨沒趣地吃個閉門羹，還是研磨會礙于人情壓力，不得不敷衍幾句。

等他實在應付不來，需要救援的時候，我再來個英雄登場吧。我靠在冰冷的電線杆上，嘴角微微上揚，心裡暗自盤算着。

一開始的發展還算符合我的預料，那個橘發小子熱情洋溢地自我介紹，研磨隻是懶洋洋地報了個姓氏，未免也太冷酷了點。

不過不得不說那個小不點是真有毅力，面對研磨這種自帶冰凍效果的家夥，竟然還能叭叭地說個不停，滔滔不絕地分享着。換成别人，估計早就被研磨那副愛答不理的樣子給吓跑了。

就這樣，我饒有興緻地躲在柱子後面，看着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到最後，我卻感覺越來越不對勁。

直到聽到研磨帶着一絲連他自己可能都沒察覺到的笑意，對着那個橘發小子說了一句：“我們最近，應該是蠻強的。”

等等，他剛剛是笑着介紹自己的隊伍嗎？對一個陌生人？笑了？還主動說自己隊伍很強？這簡直不像他會做的事情！

看到這一幕，我實在是忍不住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湧上心頭，像是某種領地被侵犯的不悅，又像是看到一直平靜的湖面突然泛起漣漪的驚訝。

“研磨。”話音未落，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邁開步子，從電線杆後面走了出來。

那顆布丁頭聽到我的聲音，身體明顯僵了一下，然後像是偷吃餅幹被抓包的小孩一樣，慌慌張張地抓起放在身邊的背包，朝着我的方向走來，臉上又恢複了那副沒什麼表情的模樣。

“哦，小黑。”

好啊，你這家夥，還在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那，下次見，翔陽。”研磨走到我身邊，語氣平靜地對着那個橘發小子說道，一邊說着，一邊回頭漫不經心地擺了擺手。

翔陽？

我忍不住也回頭瞥了一眼那個充滿活力的橘色腦袋，翔陽是吧？我記住你了。

是說，翔陽是姓吧？應該是姓氏沒錯吧？

———

下午的陽光有些刺眼，透過體育館高高的窗戶灑落在地闆上，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柱。

今天要對陣的是一所名不見經傳的隊伍，水戶高中。按理說，這種比賽我應該沒什麼壓力，畢竟我們音駒的目标從來都不是這種級别的對手。

但是，從剛才在公園看到研磨和那個橘發小子有說有笑的場景後，我的心思就如同被一團亂麻纏繞住了般，怎麼也無法集中。

被教練叫過去讨論了下午的戰術安排，我心不在焉地應付了幾句，滿腦子都是那個晃眼的橘色和研磨臉上的那抹笑容。

草草結束了談話，我有些煩躁地踱步走回排球場，腳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鉛。

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從裡面傳來幾聲帶着輕蔑意味的閑聊聲，語氣裡帶着毫不掩飾的輕視。

“那個舉球員也太矮了吧？”一個穿着紫色隊服的水戶高中隊員，雙手抱在胸前，語氣帶着一絲戲谑。

我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他指的顯然是正站在場地邊，身形瘦削的研磨。午後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顯得他愈發單薄。

“而且好瘦，感覺風一吹就要倒了，走路都搖搖晃晃的。”另一個隊員也加入了嘲笑的行列，語氣更加刻薄。

你們最好給我閉嘴。一股無名的怒火在我胸腔内燃燒起來，本來就煩躁的心情更是火上澆油。

“估計是替補吧？這種看起來就沒什麼力量的家夥。”先前說話的隊員A自以為是地接上話頭，繼續說道。

“就是，這學校的名字我好像也沒怎麼聽過，估計也就是來湊數的。”

我再也無法忍受這些家夥肆無忌憚的嘲諷。他們根本不了解研磨，不了解他對于我們音駒來說意味着什麼。

我猛地停下腳步，臉色陰沉地朝着那兩個還在嚼舌根的雜魚走近，語氣冰冷地開口說道：

“你們說的那位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替補’，可是我們音駒的脊椎，我們的大腦、”

那兩個原本還在嬉笑的隊員瞬間愣在了原地，臉上的輕蔑笑容也僵住了。

“心髒。”我接著說。

我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