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彼時的申紀蘭正冷淡地拒絕--别人想要采訪她關于那高架橋事件的新聞。
“聽着,我知道你想出名--因為我還活着,而且也沒有任何心理創傷。但我認為你應該去尋找這次事件會發生的真正原因,而我對你沒有任何幫助……”
“可是我是寫人物版的,不是社會版的呀!”
那記者純純地打斷了申紀蘭的“諄諄教誨”,聽上去很是無辜地讓人難以回答。
然後,幾乎所有人可見的,申紀蘭的眉一挑,耳朵一動,明顯不想再說話的微微側身颔首,不驕不躁地認真看了那記者一眼,“那,這就不關我的事了”,而後她才轉身離去。
雖說那話說的是有些不近人情似的,可無理在先的是那個記者,而申紀蘭的潛台詞也已經表達了她無法為其插手解決的意思,其實是已經非常守禮、進退有度,又幹脆利落了,就光憑那一句話,就足以令申紀蘭這個人總體上看來就是個很有風度修養,且睿智的人。
而聰明的人大都讨人喜歡,有風度的也比較受人追逐。
這不,在他們一群人下電梯的時候,縱橫就聽到了申紀蘭對手公司邀請她去郊外野遊的邀請。
“啊,申紀,你原先不是答應過我嗎?幹嘛老是爽約,我是真的很想和你再探讨探讨那個問題嘛……”
申紀蘭似乎對這種态度拿捏得恰好在她底線以上的人很難應付,隻好不輕不重地淡淡一句,“我可沒有答應過你”
“哎呦,這有什麼關系嘛!你現在答應也不是一樣嗎?可以吧,可以啦!”,那人在申紀旁邊很近的位置,嘟嘟嚷嚷地低聲說着,但卻沒有貼得很近。
申紀蘭瞥了一眼那很紳士體貼的距離——事實上電梯人有點擠,和那人臉上豐富異常的表情,頓了頓,不知道想到什麼,又堪堪地收回目光,遲疑了五秒鐘,然後她說。
“我現在回去交待。不過,要是今天我的郵箱收件超過100封的話,那就沒有辦法了……”
“哈!怎麼會?你的拒稿率有90%以上,每天能有30封就不錯了……額”,那人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不妥,尴尬地咳了一下,又飛快眨了下笑眼,讓人并不讨厭地繼續道,“哈哈,好,那你趕快去吧,一個小時後在你公司樓下碰面哈……”
縱橫站在電梯的後面,看着鏡面反射的申紀蘭微微颔首的沉寂肅穆樣子,不由地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也是如此,那時候她的嚴苛,大概就早已深入人心了吧!
縱橫第一次見申紀蘭是在一個會場發言會的時候。
當時的申紀蘭正坐在台上發言,才剛講沒到一半,台下一個人就當着所有人的面站起來,說申紀蘭說的那些都是狗屁不通的廢話,而且是太沒有眼光才會拒絕了他的投稿,等等諸如此類的話,看起來氣憤非常。
在此之前,還沒人在會場上遇到過這種狀況,所以場面一刹寂靜,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該如何是好。
而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申紀蘭隻是眉心深深一皺,細薄的唇抿得緊緊地,然後一言不發地低頭看自己的手提電腦,然後當場找出了那篇文章,投影在大屏幕上,低沉的聲音投射進會場的每個角落。
“我從不會拿我自己的名譽開玩笑,而且你的指責也毫無根由。本來我不應該這樣公布出來,但因為是你先冒犯了我,所以這樣我們算兩清——”
申紀蘭看了一眼的那指責她的人如是道,然後開始指着她做的幾處批注神情肅穆。
“這是你寫的開頭句:岩花對欽柳說,“他不喜歡你……”,過了許久,岩花低頭默了一句,“我也一樣”……在開頭這裡,是不可以用這種雙面含義的話的——那他們到底是互相不喜歡,還是她也不喜歡她自己,你沒講清楚!”
“這樣的開頭,完全就已經沒有看的必要了,即使沒在結尾做個留白的話,放在中段也比在開頭的好。還有……啧”,申紀蘭粗略掃了一下下面密麻的批注,然後側頭。
“算了,我沒空給你普及知識,當然你也可以找我的助理讨論讨論。不過現在是我的發言時間——之前看你的文章我花費了半個小時的時間,難道你現在又想浪費我僅剩的八分鐘發言時間嗎?”
申紀蘭的眼直直地射向那個人,卻并沒有任何壓迫,隻是真的好像被打擾了而感到不便的樣子,絲毫沒有那人想要的讓她氣得難堪的樣子。
那樣的申紀蘭很攝動人心,至少是在那時候很吸引縱橫的心,所以他有些馬後炮地維護了她一下,也順便泡上了她。
不過說實在,本來縱橫以為約她會很費一番功夫的,卻沒想到他約申紀蘭第二次見面的時候,他們就睡到了一起——自然第三面就是隔天早上的那次,因為他們是睡了一夜起來後又重新見面的。
而現在想來,如果這次的早宴算上的話,和之前他去找她的那次,那這就是他們的第五次見面了。
隻是可笑的是,他們這發生過最親密關系的人,在所有人面前卻都很正派地“毫不相識”。
這自然是一種很正常的本能,以往縱橫做的最是自然恰當不過了,可惜的是,這次的縱橫似乎有些無措了。
因為那莫名不想讓申紀和别人出去的想法,一直占據了縱橫的腦海,所以在一下電梯後,他就讓公司裡所有的人一個小時之内都往申紀蘭的郵箱裡投了稿件——現在想來,從那次開始,他大概就已經輸了整個身家了。
(六)申紀蘭
申紀蘭本來對于要去郊外野遊什麼的,也沒有很大的期待,隻是難得能看見一個人的誠懇,不忍拒絕才會那樣罷了,而回到辦公室後見到破天荒爆滿的郵箱,她的心裡閃過一絲竊喜,然後隻是把郵箱的截圖發給那個人的信箱後,象征性的道歉了幾句,就沒再去管後續的事了。
隻不過她奇怪的是,當她看到一篇合适的稿件,打電話詢問時,卻隐約察覺到了幾分不尋常的隐晦氣息。
“您好,林先生,我是《容顔》雜志的審稿編輯申紀蘭,工号1257”
“嗯,您好……”
“是這樣的,您的稿件大概是倉促中寫下的吧?不過雖然時間邏輯上有些錯亂,但我認為其中很有新意,是很值得探讨的一篇文章——隻是,我搜索了一天實在找不到相關的理論依據,可是您上面又有寫……所以我想請問您方便把您的參考記錄發給我嗎?”
申紀蘭如是道,覺得自己已經非常委婉且有禮貌了,卻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為何卻如此為難的樣子。
“額,抱歉……呃不是,我不是說不想發給你,隻是我沒有……對不起”
申紀蘭一下子就察覺為什麼了,“那麼您這樣的意思是,原本就沒有什麼參考文獻是嗎?”
電話那邊一陣沉默,似乎是心虛的,怕申紀蘭說他無中生有。
隻是沒想到申紀蘭倒是罕見地善解人意,“那沒有關系。您的觀點很有想法,隻是不适合我們的期刊,但是如果您有意願的話,可以重新組織下語言和篇章結構。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向其他雜志推薦您的稿件,您覺得如何?”
“呃,好的好的,謝……不是,那個,請問您有沒有時間?這種事可能當面說比……較好”
電話那頭的聲音異常詭異地磕巴,像是被某個人操縱了一般。
不過申紀蘭還是一如既往打算拒絕了,可就在申紀蘭剛打算說出“不”這個字的時候,她蓦地就想到了縱橫——因為這一刹那她才意識到,她還真是對縱橫特殊了一點。
因為對于其他人的私人邀約,不論是誰,她都可以毫不猶豫、甚至不近人情地拒絕,可當那次縱橫打電話約她出去的時候,即使她早就知道了他的真正意圖,但就像本能一樣地,她還是不由自主地答應了出去……
申紀蘭的思緒一下子不受牽引般地恍惚,但當她一意識到這一點後,就立刻又強迫自己恢複了清醒。
“還是不了,我想我們郵件聯系就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