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慈希華是很不喜歡拍照的,但因為需要,照了很多證件照,許久都沒整理,所以想一鼓作氣精簡一些。
“嗯,按照匣子裡擺放的時間順序,整理出來--每種留不同尺寸一張,近期的不同底照就都留下來--然後放回匣子裡面,其他的都放進碎紙機,懂了嗎”,坐在辦公桌後面,宗慈希華如是說道。
“是”,有人代表,應了一聲。
“嗯”,宗慈希華低下了頭,繼續處理自己的文件。
如同敏銳的男人一樣有棱角的,宗慈希華的證件照一如既往的木然,隻襯得出最基本的輪廓。
她的臉看起來每個五官都精緻富有特點,但就是組合在一起的時候,卻顯得很是有些奇怪,就如同線條不流暢的薄餅一樣,坑坑窪窪地令人感覺有略微的不适--不過算了,在她未成總理之前,她也就是個在家坐沒坐樣,在外也不引人注意的人,沒有人會注意她的。
宗慈希華在他們将所有照片鋪在桌上挑選的時候,剛好處理完了手頭上的事務,也過去幫忙......或者說是監督。
所有不同時期的證件照宗慈希華都有保存,以備不時之需,但現在是真的沒有再需要用到的地步,所以還是挑揀一些留戀好了,畢竟她可從來都不怎麼拍照的。
桌上甚至有宗慈希華小學時候的證件照,肥肥嘟嘟的--直到大學,她堅硬的下颌骨才露了出來。
金珀玉手腳很快,一下揀了好幾張,遞給離碎紙機近的宗慈希華,宗慈希華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接了,轉過身去。
而孫孝昭則空了出去,站在一旁好好地行使保镖的義務--雖然在這辦公室看上去是沒什麼危險的。
而等到宗慈希華一下轉回身來,金珀玉仍在那裡挑揀,孫孝昭也挺直地站在一旁,但不知為什麼,宗慈希華就是覺得哪裡怪怪的。
她随意地朝桌上看去,隐約覺得相比剛剛的擺放少了兩張照片似的,但她又不十分确定。
當然也因為宗慈希華相信,如果他們真的有人做了什麼手腳的話,另一個人是不可能無緣無故在這麼幾下子就達成什麼協議的,所以宗慈希華也就沒說什麼,隻是随它去了。
當自然,宗慈希華永遠都不可能知道的是,就在她堪堪轉身的那幾秒内,金珀玉趁機捏了張廢棄的證件照放在口袋。
孫孝昭無可厚非地皺起了眉頭,但正當他想要開口的時候,金珀玉伸手又捏起了一張照片,向他示意了一下--這張照片就為你拿了--孫孝昭于是和金珀玉莫名地達成了這筆交易。
所以宗慈希華才會算不透。
幾乎所有人,成年後都大部分用左腦理性思考,而宗慈希華不論是環胸還是翹腳,都是先用的左邊,這代表着,她或許還是過着用感性思維為主的生活。
宗慈希華是不怎麼讓人靠近的,而且她也很好的管理自己的身體。
聽說是因為她父親的願望--所以她即使事情再忙,眼睛用的久了,也要休息一下的那種。
不過,雖然她很殚精竭慮,但因為這“怪癖”,她偶爾也有松懈的時候。
那天也是,在湖泊草地的太陽帳篷下,孫孝昭看着宗慈希華呆呆地注視手機良久,然後打了個哈欠。即使她眼中生理性的淚花都泛濫了出來,她也還是站了起來,緩緩朝湖泊走去,然後站定,看着遠處的樹林天際。
孫孝昭見宗慈希華甫一離開,忍不住上前看了一眼拿手機屏幕--是個電話号碼,而且備注居然還是“我很想你”!
沒辦法,孫孝昭如果可以選擇,他也不想做這偷偷摸摸的勾當,隻是大管家的要求--密切報告宗慈希華的傍晚會餐,以及其他一切除工作外的有關事項--因為他是物理上離她最近的人,而且她也不會注意他。
孫孝昭本不想這麼做,但畢竟宗慈希華不怎麼管事,所以她父家母家的所有财産、人脈都是由管家保管,他自然不得不聽,即使是那次宗慈希華破天荒難得地向他提出了請求--在她看他的時候,上前解救她,可他還是沒辦法做到。
孫孝昭默默地記下了電話号碼,再一秒過後,手機屏幕暗掉,他立即回身站好。
而宗慈希華彼時也恰才轉身,繞着湖走了小半圈後,又返了回來,坐好。
她随手拿起一本書,看上去心不在焉地看着--因為她翻的很快。
孫孝昭忍不住開口了,“有,對您來說很重要的人嗎?”
這話問的沒頭沒尾的,頓了頓,宗慈希華不禁皺眉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孫孝昭回答不出。
宗慈希華了然了,“管家讓你問的?”
孫孝昭默認。
宗慈希華笑了一下,然後把書放下,從半躺着的座椅上坐了起來。
孫孝昭有些忐忑,因為按照以往,宗慈希華是不會怎麼回答這類類似交流的問題,她隻會回答無關自己的問題--因為交流會引起情感反應,而對着一個知道自己秘密的人,永遠都不可能坦然自若--所以想從她嘴裡得到答案很難,更别提他這問的有多麼突兀。
“有啊”,宗慈希華笑着說,不知是否想借此傳達什麼,“我以前用熬夜工作來慢性自殺,堅持了三年,就快成功了,隻是......”
宗慈希華說着,突然就卡住了,看得出來她本想用輕松的語氣來跟他調侃一下,但卻沒有成功。
似乎是鼻子一酸,宗慈希華用手抹了下眼睛,自嘲地笑了笑,“沒什麼,你又不知道他是誰,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然後她倒回躺椅,閉上了雙眼。
“你站遠一點,我要休息了”
孫孝昭本來不想去問的,但人有一個無法克制的特性,那就是有好奇心,尤其是拿好奇心無法滿足的時候,會驅使人做出某些自己都無法言喻的事情。
所以孫孝昭去問了管家--那個号碼。
“那号碼是她父親的”,管家是這樣回答的,目光一如夜色般溫柔地,隻是看着躺在躺椅上午睡的人。
“我過過艱難的日子,也有過遺憾,但遺忘是人需要具備的才能--雖然不太好,但這點你不能否認。所以”,宗慈希華說。
“忘了吧!這世界上的人氣質各有不同,有人長得清爽,有人長得油膩--當然,有人是做事做得很油膩而已......但是,明明每個人都是獨特的人,為什麼卻這麼普通呢?”
“因為累。對于這世界來說,我們可能隻是蝼蟻,一桶水下來我們就完了。所以說,隻要努力做好我們該做的事就夠了,如果抓着搬不動的蛋糕不放手的話,會被淹死的--你别再想着那個你永遠得不到的人了,沒有用的,反正再過幾十年你肯定會忘記她的--形死也神滅”
“但是,我是真的喜歡她啊......”,男孩哭訴道,“你難道沒有喜歡的人,不知道這種感覺嗎?我怎麼能......”
“我喜歡睫毛彎、有酒窩的人--因為連睫毛都照顧到了,大概是個很細心又開朗的人,但是要是沒有也沒關系,反正又不會死--對我來說,隻要不是死,問題都不大”
蹲坐在路邊的男孩震驚得都忘了哭泣,隻是呆呆地看着她。
或許是那表情逗笑了宗慈希華,她莞爾了一下,“你不是喜歡漂亮的人嗎?也喜歡善良的人吧,善良的人就很漂亮--而且因為善良,不會随意地抛棄一個人”--那是她某天在街上随意一行留下的時光--不過卻無甚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