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世人都說,文宇蘭是個固執奇怪的人--這大概是從文宇蘭從不去沒明碼标價的商店,和常年也隻是穿那幾套衣服的原因所緻。文宇蘭從不去沒明碼标價的商店,是因為她覺得自己不會講人情,也不會将世故,與其不明不白被人坑了,又或者是要為了一點點利益與人費勁口舌,還不如明明白白地心甘情願交付出去呢!而且那也的确不需要這樣--在她現在可以不用計較的時候。
而她從不打扮自己的借口,聽上去也足夠令人“心酸”——她的說法是,因為想把好的衣服留在外面接人待客的時候穿,也免了不好見人......但其實也是個借口--因為文宇蘭,真的是個懶得連費絲毫時間選擇衣服都不肯的人。
不過任哪一個,從小天天都是羊角辮、公主裙裝的女孩,在需要為了躲避追殺,為了生活努力過後,怎麼會再對這種身外之物有其他追求呢?而且,這種穿“破爛”衣服的經曆,着實可以掩飾很多,或者說示弱很多——可能有人說她怎麼可能示弱?但要相信,為了生存,穿破衣服向自己的外公、親人博取同情的這種隐晦心理暗示,文宇蘭做過了,也心痛過,但卻最後選擇遺忘了。
隻是這麼穿“破爛”衣服,一副生活困頓郁郁之色的樣子,少了很多人的打擾、求助,才是文宇蘭的真正目的。畢竟她的心,自她母親死去以後,自然是薄涼的。
不過,雖然回到辦公室的文宇蘭已經打算好了犧牲陸曼,但卻始終下不了那個決定,竟然很是拖沓、猶豫起來。以往文宇蘭都是精力充沛,不論遇到什麼難題都不會退卻,反而會反骨地更激起鬥志,當機立斷--然而這次,文宇蘭卻懼怕,或者說怕殼裂了一條縫,她一向正直的天平傾斜,就失去自我了。所以她拼命裝作忙不過來,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讓想要拿這件事來打擾她的人不由退卻......其實她根本就沒什麼事,因為她的頭腦在覺得睡覺就是“死去”的其他時間裡,一向清晰又有條理,就算再多的事,她也會提着一口氣做完。
她知道,其實她可以立刻想出很多方法解決這個問題,也可以找很多間接證據證明事實真相,可她就是做不到,做不到為了鐘木戀去嫁禍陸曼名譽而那樣做--但她卻必須做的那樣--所以現在讓她躲在辦公室裡消磨的時光,還真是一分一秒都讓她感到罪惡。
正無聊間,門突然被敲響,文宇蘭剛收起慵懶的坐姿,就看見鐘梓辰飛快地把頭探了進來,激動地沖她了一句,“組長,有李佛松的消息了”之後就跑了,似乎比她這個當事人還要着急。
文宇蘭還在為有人“頂風作案”打擾她而挑眉等待,甚至還打算無論如何晾一晾他,聽後卻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騰地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跟着跑了出去,隻不過走了兩三步又回身把挎包背上。
彼時,不知為什麼下了班後,會再次前來的藍恡钺--大概剛好從他的醫院匆匆趕來警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地剛好和文宇蘭撞上--以文宇蘭很沒安全感和潔癖的角度來說,撞到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這次的情況卻非比尋常。
所以因為身高差距,被重重沖撞摔在地上的文宇蘭,隻是捂着肩膀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頭,又立即起身跑了出去,即使藍恡钺追了出來揮着手大喊,文宇蘭也沒有停下。
一路呼嘯的警車疾馳在K城大道上,大路上明黃色的路燈,打在文宇蘭的臉上明明滅滅——此時已經下班時段,坐着文宇蘭車上今天值班的警務助理,被文宇蘭抓壯丁似的,本來她的車都沖出警局門口,卻又繞回來,随手指了他一起協助,把他提溜到了車上……
本來還心想着無論如何要好好表現的,隻是在文宇蘭高速路上現在狂飙汽車的狀态,令那警務助理不由地拼命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瞪大了眼睛,努力抑制住即将嘔吐的迹象。
文宇蘭接到有關李佛松出沒消息的地方,是K城三大家族李張家旗下的張氏酒店。
當時刑偵大廳裡的人都被文宇蘭的冷漠氣息煞到,大部分人都着重出去調查有關k901案的一些細根末節,隻有守在大廳裡的鐘梓辰及時發現了消息--隻不過正當鐘梓辰要通知其他在外的張譯蘭,孔孜雅等人時,文宇蘭自己卻是等不及了,自己先奔了去。
文宇蘭要當下要去的張氏酒店,是k城張家勢利範圍内的一家産業。
今晚正是張家老爺子70大壽。前藍氏家族餘部的張家家主大壽,就算不論張家是現今k城赫赫有名的三大家族之一,那也自是盛大。
而今,偌大的酒店外面停滿了豪車,又有各大知名人士的保護重重,安全防範甚是繁瑣,所以當鐘梓辰他們的車過了好一陣子才到時,花了一番時間才得以進來。
誰料擠到酒店門口,在門口迎賓的保镖卻死活不讓他們進去,說是他們非要攪和張家喜事,一時引起了其他保镖的“同仇敵忾”。
那些個保镖個個人高馬大,滿臉刀疤,看來也是以前跟着張家出生入死在□□李混過的,一下子就讓鐘梓辰就有些膽怯了,隻不過因為自己警察的身份不想退讓沒面子,所以僵持着不離開而已。
直到是張譯蘭過來地時候,跟着的一批荷槍實彈的特警“亮了相”才算了結,那群保镖才讓他們進入。他們這才和滿臉冰霜,早已經在酒店裡端着電腦,一直在搜索李佛松的衛星電話信号發出的微弱信号源的文宇蘭回合。
雖然很不想直接和張家人碰上面,不過電腦搜尋到的消息不是作假,所以再是不願,文宇蘭行走在酒店回廊的步伐,直到停在3 層的大宴會廳門前,才堪堪停下。
大廳裡的一片其樂融融氣氛,被突然把門大開沖進來的警察所沖散。文宇蘭一言不發,舉着電腦行走于詭異的路線穿越前行,那旁若無人的舉動,令整個會場的氣氛變得劍拔弩張。
其中張家的人臉色都很難看--畢竟任誰挑釁到自己面前還不發火,那可就真是無法忍受了!這其中尤以張家獨生孫女張潇潇猶甚。而穿着精緻剪裁西裝的藍恡钺不知什麼時候到了宴會廳裡,大概也在受邀請之列,他緊走兩步湊到文宇蘭身邊,聲音低沉。
“你這是做什麼,今天是張老爺子壽辰,你要幹什麼也給人點面子……”
藍恡钺話沒說完,文宇蘭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他,竟然一臉戰意,隻不過似乎不是對他,而真正對他的,似乎不過是無視。
大概文宇蘭天生就是那種好鬥的人,隻不過被日常生活中掩蓋了而已。仔細想想,文宇蘭的一舉一動、寫字的一筆一劃,她間接直接、有意無意創造的一切東西,哪怕是她人生中寫過的萬千字中的一個,也顯示了她的狷狂霸道,唯我獨尊。她似乎從小就是那樣的,一般小孩見到兇惡形象的狗或其他動物,總會心生膽怯,而她卻不,她不僅不怕,雖不會主動招惹,但在察覺到危險時,卻是會一瞬間奮起反抗——如果真要她說些什麼原因的話,那麼她大概會說一句“我可是文宇蘭”那樣的随意。
而那就是好鬥本性的威懾,令藍恡钺一看到文宇蘭的臉和她淡淡看自己的眼後,就說不出别的話了,隻好聳了聳肩,退到一旁。
文宇蘭在晚會裡肆意走動,而且也沒和主家打個招呼的舉動實在太無禮。雖然後來居上的張譯蘭解釋了一下工作需要,請見諒之類的話,看着文宇蘭那張“毫無所謂”的臉,張老爺子臉色越發不好起來,氣氛變得一觸即發微妙起來。
而在這個當口下,身為張家受寵至極的唯一孫女張潇潇,就倨傲地爆發了。
一身金色曳地長裙的張潇潇,忽的從人群裡走了出來,燈光下的她的五官顯得更加美豔,隻是鮮紅的嘴唇卻冷冷的抛出一句。
“文宇蘭,你是來砸場子?也不看看你自己那副樣子,還敢來這……哼,你再不離開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衆所周知,張家和莫家那樣敵對的态度,是因為文疏衍,或者說是因為當初文疏衍設計文宇蘭的原因,使得文宇蘭被他們欺負甚至追殺過的。雖然沒人知道是什麼原因,知情人也諱莫如深,所以至今無什麼人知曉。隻知道後來,一直隐居狀态文宇蘭在如願當上警官,出現在衆人的視野中後,張家和莫家的确沒再追殺她,暗地裡有沒有下絆子不知道,至少遇見了沒什麼好臉色那是肯定的。所以衆人不奇怪為什麼,一向頗有張家家主爽朗風範的張潇潇,會噴文宇蘭。
而更令人沒想到的是,一直沉默着隻顧自己動作、以往也對他們避之唯恐不及的文宇蘭,卻一臉淡然回頭看她,眨了眨眼睛認真道,“我胃口大,吃不了兜着走更好”
所有客人都愣了一下,想到今天的壽宴後哄堂大笑,雖然一些人被張家保镖冷視的眼神掃過立即禁聲,但還是忍不住抽着肩膀無聲的笑——來參加晚會的人大都不是□□的人了,自然是不敢笑。
而文宇蘭竟然還波瀾不驚地,一副這話不是她講的模樣,端的是無辜。看了文宇蘭這樣,張潇潇的眼睛不禁眯了起來,很明顯是想爆一句粗口,文宇蘭就輕輕說了一句,“别鬧了”
張潇潇被她這突兀的親昵的話語吓了一跳,受不了地大叫。
“文宇蘭你個心機婊,幹嘛裝出這幅模樣,想讓我被認為盛氣淩人嗎?怎麼,我有這資本!我告訴你,你别白費勁了,敢來這裡你找死啊”
文宇蘭微微一笑,顯得有些小孩子氣似的,“那你知道了為什麼還這麼配合呢?”--這麼兇呢?
張潇潇聽懂了她的潛台詞,被氣噎得說不出話,隻瞪大了眼睛看着文宇蘭。
似乎也察覺到有些不妥,文宇蘭自然的轉身,按住不知道有沒有開的藍牙耳機,用極其罕見、可以說是從未有人看過的寵溺溫和地語氣道,“恩,好的,到時候再說。挂了”
語閉還低低地笑了一下,又立馬恢複剛進來時的冰冷,令人無端地想知道另一頭說話的人是誰,值得文宇蘭如此--隻是但從剛剛的對話内容來看,很明顯文宇蘭隻是找了個機會,給自己和張潇潇一個台階下而已。
張老爺子朝似乎想過去動手的張潇潇擺了擺手,看向仍看着電腦的文宇蘭。
“文警官,看在你父親的份上,我不和你計較,你……”
文宇蘭輕笑一句打斷,“說是藍氏家族的餘部,才招攬了這麼多的人加入……可好像,在那個人成為前市長之前,您還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吧?”
文宇蘭似乎是在諷刺張老爺子用藍氏家族的名聲斂财斂勢,其實卻根本跟藍氏家族沒什麼關系的無恥行徑,但卻又好像随口一提。
張老爺子一愣,臉上一綠,沒有再說。
而張老爺大孫子的張伯賢突然就從座位上站起來,對文宇蘭怒目而視,“你别太過分,現在給我出去……”
張伯賢一句話還未說完,少頃,宇蘭拿着的電腦發出刺耳的呲呲聲音,文宇蘭對張伯賢擺手。不知道是不是文宇蘭臉上鄭重的神情所緻,張伯賢一個大男人也不知為什麼看見她擺手就消聲了。
而文宇蘭一聽到靠近主桌的地方聲音越來越響,立即把電腦遞給那個被她拉來的警衛助理。然後走到主桌旁,擡頭看了一眼天花闆的通風口說,“就是這裡”
而之前一直守在一旁張譯蘭立即上前說道,“我來吧”
新進的葉玉賢和伊洛并沒有來--這是文宇蘭的規矩,新來的人不能參加以前他們未在場時的案子,因為要避免不懂裝懂的不知所謂,所以連鐘木戀的案子他們也不能參與,隻是被吩咐自行工作而已。
文宇蘭後來幾乎都不做下級警察做的事了,隻做那種案件整合的工作。畢竟她早也是組長了,這種舉動也已經全是奇特的了,因為他們局裡,幾乎所有的組長甚至都不查案了,隻是吩咐手下去做,自己隻是做些調度案子的時效和發言等起,其實也像是冠名了而已。
而文宇蘭雖然沒有像他們那樣全然放手,但也會盡力親力親為的參與案件,隻不過審訊采集證據等之類的體力活,就算有點需要自己來做的,後來也都是叫張譯蘭這個心腹來做的--畢竟,能在她周邊距離範圍的,都是通過年限而站的。像張譯蘭跟了她那麼久的,自然可以離她站得最近,而像藍恡钺那種,最後來的,又不是自己要來的人,估計隻有過了幾年,文宇蘭感覺到他這個人的真實情性,也覺得自己挺熟悉他了,她才願意傾聽他的阻攔話語。所以剛剛藍恡钺在那麼多人面前,“教”她怎麼做事,簡直就是弄巧成拙,因為就算那是為了文宇蘭好,也讨了她的嫌。
隻是這次,文宇蘭抿唇看了一眼他高大的身材,還是輕輕搖了搖頭,把主桌上的蛋糕挪到一旁,旁邊的人就主動讓了開來——這意思是她自己上。
文宇蘭搬了個凳子放上主桌,接過張譯蘭再遞上來的凳子墊着,搖搖晃晃地鑽進了狹窄的天花闆的通風口。
見此,大廳裡的所有人心情各異,有的茫然,有的憤怒,隻是看文宇蘭一向淡然的模樣如此嚴肅,就知道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所以沒人發出聲音。
整個晚會上,隻有文宇蘭在天花闆上的通風管道裡爬行的聲音,隻是不過一會,一陣劇烈的撞擊聲響起,伴着奇異的吱叫聲,弄得下面的人心惶惶。
張譯蘭在下面着急看着,後來忍不住地地喊文宇蘭,文宇蘭卻一直沒有回答,就在張譯蘭忍不住要進去的時候,文宇蘭渾身是血的出來。
一些膽小的人早已經尖叫暈倒,而張譯蘭也是一驚,急忙上前要去扶她,文宇蘭揮了揮手,“不是我的血”
張譯蘭還想問些什麼,文宇蘭微不可查地向他搖了搖頭,下面的警員一聽通風口還有聲音,所有的槍口立即對準通風口。
張譯蘭還馬上吩咐了其他支隊去封鎖整個樓層以免有人逃跑,文宇蘭從懷中掏出東西,邊有些氣喘道,“那上面沒人”
“那……”,張譯蘭看到文宇蘭懷裡掏出的剪了線的炸彈就住了嘴。
張潇潇靠在她哥哥懷裡,顫抖的手指着文宇蘭,“你,你怎麼敢就在上面剪了……”,所有人也都愣了,如果那個沒有被文宇蘭發現的話,那豈不是會……一時間所有人的心緒都是迥然。
文宇蘭将外套脫給證物組後,面色不虞地瞟了一眼張潇潇,似乎是事情解決了,也懶得和她周旋,也沒說什麼其他。徑直走到張老爺子前,溫和了下臉色然後欠身,“叨擾了”
一向陰鸷的張老爺子見此,又加上剛剛她的舉動,卻笑着說了一句,“怎麼會,看來今天還要感謝你,不然我這老頭子生日可就變成祭日喽!”
文宇蘭其實說完就已經要走了,不過還是生生捺下,淡淡道,“怎麼會,兒孫滿堂,您老很有福氣……告辭”
說完,文宇蘭沒有看張老爺子突然僵了一下,又恢複的表情--因為文宇蘭說話一向沒有感情,你不可能通過她說話的樣子、或表情看出她這話到底是真心,還是表現。自然,她也懶得去捕捉這種東西。
張譯蘭示意特警現行撤退,留下一隊人封鎖和取證人員,跟在也要走的文宇蘭身後。
“呵呵,都聽人說問警官最不喜歡套近乎的人,但我實在想感謝文警官,不知道到時候方不方便賞臉到舍下一坐”,張老爺子的聲音陡然在後面響起。
文宇蘭身形卻是一頓,轉過頭,“職責所在,您不必如此”
衆人感激地分開一條道路讓他們離開,文宇蘭路過臨近主桌的位置的其中一張桌子時,不由地微微停了一下,卻還是離開。
她是個注意力和分散關注也極其敏銳地人,一進門的時候,就看見自己的好友沐森林了--一身精緻的西裝再加上俊美的容顔,就算再不是認識,文宇蘭也不可能不注意這麼耀眼又溫和的人。
隻是上次分開的時候,他們還在鬧别扭,雖然文宇蘭也不知道為什麼,但她覺得自己沒什麼錯,又想起就算是自己的表哥也都一向嫌棄自己,甚至都不想在公共場合和自己打招呼--大概現在的沐森林就更不想了!于是文宇蘭就掩飾般,一本正經地和張譯蘭邊走邊說些鐘木戀案子的事情。
“嗯,最近事情有點多,我自己也有在整理案件資料,既然她們不可能檢查,物證方面沒有什麼辦法的話,所以我想……呃,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