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宇蘭再次要求出院是兩天以後的事情。
她坐在病床上看着一大筆繳費單,有些心疼那流水一般的錢用去檢查了,卻不是是為了自己的身體而已--因為她根本毫不在意那檢驗單上密密麻麻病名。而且,她不想讓局裡知道她的情況——怕把自己好不容易“求”來的毒品犯罪調查組給弄沒了,所以她也就不能申請保險,自然就更加在意。
文宇蘭向來是沒錢的。以前因為文疏衍藍氏家族一把手的身份被揭發,文他當市長時候的家産全部都被充公,而鐘淳希又是個為了愛情脫離家族的人,除了那座塗洛海邊的房子什麼也沒給她留下……更别提文宇蘭被張家莫家到處追打排擠,一個未成年又剛目睹了舅舅和母親在自己面前死去模樣的人,文宇蘭沒有邪惡,就已經算對這個世界最大的善意了。
那段沒有錢的日子,文宇蘭也還是堪堪地守住了自己的心,沒有因為毫無謀生能力而堕落,隻不過這也養成了她很小氣的緣故。她雖然沒有到那種隻認錢,而不顧内心想法的地步。但那種沒有安全保障的生活,的确讓她對錢看的很重。這也是她為什麼倡導極簡的緣故,因為她不敢,也不能那樣去做--如果她的胃隻吃的下這世界萬千片番茄中的三片,那她就隻會取三片。她也不敢有,其他對吃穿住行有其他的興趣愛好——因為在之前的日子裡,她隻能在不斷地逃跑中,精煉下對自己最有用的東西,絲毫不敢懈怠......
不過好在過了這麼多年,她已是小有名氣的警官了,不怕張家莫家因為自己破壞了他們的計劃,和因為文疏衍的原因而被報複,也算安定了下來,身旁的東西才多了一些。但她的存款也并不是很多的--畢竟她也才當四年警察,所以在醫院待了兩天,她就非要出院了,即使藍恡钺作為主治醫師阻止也沒用。
然後還因為她隻願意繳費,而拒絕在病例報告單上簽字——這就意味着她不想别人知道她的病情,而醫院有保密患者病情的緣故,所以醫院并不能向所在單位寄出報告單,并要求文宇蘭住院。如此固執!
文宇蘭出院的時間不巧,她的毒品犯罪調查組才搬去十三樓,她這個新組長也還未來個新宣言什麼的,就已經晾了他們一組人挺多天了。而正好之前警員培訓中心選走的,或者未被選走的警員又要開始一年一次的年考,前十名優勝者仍能有機會在k城中心謀得好的分配。而如果前十名中有人是已經被選走的警員,那名額也沒什麼意義,後面還可以有遞補上來的名額--對未被選走的警員來說蠻重要的一種考試。
文宇蘭請了兩天病假後上局長辦公室銷假,本想回去13層整頓好自己的組員,再解決鐘木戀的案子的,卻沒想到剛上去,就被孔繁西拉去代班監考考試,還是免費的那種!文宇蘭簡直難以理解:現在的他不應該是追着自己趕緊要鐘木戀案子的結果嗎?
堪堪問了下原因,文宇蘭這才知道,原來孔繁西打算和遲秋人出去他們“相親相愛”的十周年紀念旅遊--嗯,是啊,生活也還是要繼續的,就像她難以理解鐘木戀一樣,其他的人也肯定難以理解自己,這世界就這樣,沒什麼好抱怨的。所以文宇蘭接受了,反正她也需要有東西拖延時間。
而至于為什麼會選文宇蘭來幫忙呢?就是因為這監考考對于日理萬機的局長來說,不算大事,但卻很重要,他很相信文宇蘭的公正,所以可以趁着這個機會出去--畢竟文宇蘭是唯一知道他們關系而又對他們很尊敬的人。
隻是文宇蘭沒想到,自己知道他們關系還仿佛是落了下乘的感覺,畢竟照理來說,不是自己知道了他們的親密關系,而後他們懾于怕自己說出去,反而應該讨好自己才對嗎?--這是文宇蘭站在監考場時蓦然才想到的,而一想到這個,她心中一陣挫敗,所以面色一時不虞極了--她總覺得自己被孔繁西吃的死死的,心裡隻好盤算着,哪天要連本帶利讨回來才是!
而文宇蘭從自己的思緒裡掙脫出來的時候,一下子就發現了幾個學生偷偷地老是偷看自己。她直覺他們是要作弊的,卻都裝作不知,想要待會如果有誰作弊被她抓到,就要認真殺殺他們這群不知所謂的人的威風。
期間,她也興之所至走到葉玉賢和伊洛他們身旁看了一眼。隻是他們也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害得她自己都覺得,是不是他們以為自己是他們的組長,就會給他們答案似的。
而到了考試的後半程,一個大考場兩百号人都看她,而其他監考老師也并未阻止的時候,文宇蘭終于不耐煩了。不過考場不容喧嘩,所以她走到一個最近的一個人,直接問他,“你看我幹什麼”
那個考生結結巴巴地指着試卷,似乎被氣勢洶洶的文宇蘭吓壞了,半天說不出話。
文宇蘭自己湊上去看才發現最後一個考題竟然是--\"你覺得k城中心警局毒品犯罪調查組的組長——文宇蘭是什麼樣的人?\"
文宇蘭看完後一陣氣急,眼睛又掃了一遍試卷,這才蓦地發現出題者是個叫藍域利的家夥出的題目。
文宇蘭記性不差,除非她故意裝作不知道,不然就算她再不想記住,隻要有聽過一般都會記得。更何況文宇蘭很是記得,三天前那個在沐森林家第一個主動和自己打招呼的男生-後來文宇蘭在醫院裡看到後知道的,原來藍域利是藍恡钺這個像醫生又像研究者的人的弟弟。
一般來說,不可能那麼巧遇到同名同姓的人,所以文宇蘭還是心裡認定了這題目就是藍恡钺的弟弟出的。于是,小氣的文宇蘭心中,對他們這對大小都給自己“麻煩”、惹自己不開心的兄弟更是有意見了。隻是還沒最終确定那人是不是藍恡钺的弟弟,又或者有什麼心思以外,所以她還隻是把疑惑在心裡埋着而已。萬緒交織。
然不可否認,藍域利就是迫切地想了解有關文宇蘭的事情,所以才會成為負責組織這次警局考試的外聘員。藍域利的确沒辜負他神童的名聲,考卷出的難中有易,最後一題還扣緊“時事”,抓住了當下文宇蘭的毒品犯罪組話題,用不輕不重的擦邊球,引導了話題指向文宇蘭一人--不然要是其中某些人暗指的文宇蘭是受他們指示,想挑戰藍氏家族餘威的指控,警局方面的他們是承受不了的。
隻是,很多人心想這出題人怎麼這麼拿文宇蘭調侃,倒是不知道文宇蘭會怎麼對待了。
不過很多人也猜到,文宇蘭無非能做的就是兩件事。一個是什麼都不說也不會做,就算碰到了介紹了知道了後,也隻當做陌生人;二來就是她會無意中碰到的時候,笑問一句藍域利出題的原因,端看藍域利怎麼回答,文宇蘭才會有個什麼态度。
不過這還是看文宇蘭那時的心情的,有時她心情好就不追究,反而會探讨其他的原因。而要是心情不好,那麼藍域利這人就會被她列入黑名單了。畢竟文宇蘭并不是作古有名之人,又是軍校考試,正常情況下,藍域利不該出這種題目,而如果非要限定是對文宇蘭的看法的話,那麼也應該問下她的意見再出的才對。
此話不提。
收上來的其他答案,藍域利讓人先改了,隻剩下最後那題,是藍域利自己看了。
彼時,藍域利在家,穿過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手裡就是拿着第一批到他家的試卷。
他堪堪走到廚房接水,準備好了周身的一切事務,然後倒在地毯上舉着看那試卷:
“我不太了解這個人,但唯一一次和她相處,是在去外地開考察會時,大雪把我們返程的大巴蓋住了,文宇蘭當時說她去負責挖車,讓所有人準備好。然而過了一個小時,我們收到短信:很抱歉,由于我們挖錯了車,所以返程的時間隻好延期,請諒解……”
藍域利還沒看到最後就哈哈大笑看向了下一篇内容:
“我覺得文宇蘭雖然是個内斂隐忍的人,但本性天真豁達;雖然脾氣不好,但做事認真,也不喜歡插科打诨,是個值得讓人信賴的人”--這是常年跟在文宇蘭身邊的張譯蘭寫的。
而曾經負責文宇蘭助理的一個女警寫道。
“我作為文宇蘭為期一年的前台警衛過,整整一年,她就和我說過七次話,唯一一次長的一句,就是她說她不會照顧人心,所以我得自己顧好自己,因為最後如果我背叛她,卻指責她不曾關心過我,那麼這個理由是不成立的,還有就是——有事請跟我說、你得多去跑步、希望你工作愉快!至于其他時候,文宇蘭在聽到我說話點頭搖頭,早上來的時候點頭,晚上走的時候點頭,跟她報告的時候點頭,問她要不要一起吃飯搖頭,問她要不要幫她整理東西搖頭,問她要不要幫她打掃搖頭……”
藍域利一瞬間都想不出那種畫面,但又覺得好笑,捂着肚子抽抽。
孔孜雅則寫道,“我舅舅非要讓我住進警局,向前輩們好好學習,然後我就被分配到後山去了,本來我一個女生就怕,文組長就主動提出和我換了住處,又經常住辦公室,我說和她一起住也不要;我是後來才知道的,其實她既怕孤獨又怕離人太近,無論和誰站一起總是隔開幾步的距離,就算在睡覺,隻要有一點動靜就會醒過來……而等到新宿舍大樓建好了以後,她卻沒有離開,我叫她換回來,她卻說她種的菜還沒長大,其實我知道她隻是怕麻煩而已——看,她就是這樣一個,孤獨又自傲的人--我想除了我,大概沒什麼人會注意她......”
而像其他不認識文宇蘭的人,都會從文宇蘭為人熟知的家庭背景入手,分析性格,“在我看來文宇蘭是個禁欲文人型和尚武型,有文化内涵、具備的優秀品格;情誼十分看重,忠義而正直,但同時行事有些太過沖動;雖然不動聲色,沉郁隐忍,擁有強大的自控力,低調内斂,對事業的忠誠,不懼的付出和保護,仿佛是她人生的唯一寄托”--看上去像是某種概括性文章抄襲過來的解釋,或是其他的那種:“她的極其簡單的物品,和眼光,反而讓她有一種别樣于當世的感覺,很是時尚……”
還有另類的:“根據現有的消息,我們可以知道,文宇蘭自從她母親去世後直到出任警察前的一段時間,是不知所蹤的,沒有錢,又被追殺,才會有這樣扭曲的性格和心理吧!她的手雖長,但一看就是幹過很多粗活的那種……”
藍域利一指輕輕覆在紙上,這是前面幾張少有的批評的話——原本他還以為她會惡評如潮呢!
不過仔細想想也的确是如此,不由地心裡倒泛起一股心酸,和對她的憐惜之心,倒是沉默了下來,對後面的試卷也失去了興趣——畢竟文宇蘭這樣的人,哪裡能透過别人的眼光來看待呢?
雖然一個人的确是活在别人眼中的,但藍域利此時卻覺得還是自己去認識,觸碰的好。因為人,是世界上最最具多重本能卻又善變的動物,在社會“下”,人會被養成各種本能。
比如說文宇蘭因為缺錢過而對錢非常關注,但有的時候她的金錢觀是非常彈性,甚至很沒底線的——有時她很鐵公雞,又是她卻又很大方,會把自己的早餐就留給别人吃,而自己餓肚子的那樣……這一切都是因為因為人會思考,人有感情,所以才會有變化,所以他才不能如此地,想從别人那裡去看她是什麼樣的。所以,藍域利倒是沒再看試卷,讓别人改去了。
不過也因為他看過前幾篇的試卷,陡然覺得文宇蘭是和他也很熟悉的人,加上她那次又并不嫌棄自己——因為藍域利又總覺得她那次在時,可能也是知道了自己是個有艾滋病的人,就算不知道,自己當時那麼狼狽,她卻仍是沒有避之唯恐不及,而是把自己從地上抱起來放在了沙發上……是以就總有些親近感。
自此,遇見文宇蘭的藍域利就不由地想起這些事情,所以他也理所當然地對所有人都彬彬有禮,可對文宇蘭卻不,因為他覺得他們很熟了嘛!然而這些事情文宇蘭都并不在意,現在她比較在意的是,她因為太過勞累,結果空閑下來了,卻還是沒給自己組員來個進組宣言的事……
其實她不太注重那些繁文缛節的,也還是沒太在意的——事實上當她過過那一陣處處想着别人想法、想類似讨好所有人也讓自己好過的日子後,心力交瘁的她,早就就學會不再考慮多餘的一些想法了。自然是該怎麼過就怎麼過,過去了也就任它過去了的。
而這些天,在文宇蘭的拖延“戰術”下,他們組看上去是對鐘木戀案非常重視的--畢竟還有輿論,和陸曼清白的壓力所在。
文宇蘭了解到手下報告的消息,已經在腦海中一絲一縷地拼湊起一些細末枝節,對案子有了一些初步的概念:這事情大概就是鐘木戀在外面惹的私禍,隻不過陸曼剛好卷入其中而已。
倒是文宇蘭幾天前讓張譯蘭去查鐘木戀的社會關系,意外地發現很久之前,她竟然曾經和藍域利是男女朋友,隻不過不久前分手了而已。那使文宇蘭猛然記起,第一次在見藍域利時的艾滋印記,這下倒是非常肯定了藍域利身患艾滋病事實,因為想起鐘木戀在處處碰壁的舉動,她的腦子裡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難道鐘木戀也染上了?
本着負責任的原則,文宇蘭傳訊了藍域利詢問。
藍域利可能想不到文宇蘭觀察力這麼敏銳,隻看見一點點幽光就猜到他患有艾滋的事情。不知為什麼本來挺飽滿的情緒低落了下來,問話也總不配合。
而文宇蘭的審訊問話,慣來是不哄人和用其他方法的,藍域利不讓她知道,而文宇蘭也不會去求他,就算用其他方法,也會知道那些事情的,所以揮了揮手就讓他走了。隻不過對他患上艾滋病,在他有限地看得到的日子裡,對他蓦然有些憐憫罷了。
隻不過這憐憫也沒有那麼大的效用——因為文宇蘭并不是個容易因為缺陷就柔軟的人,更何況在這種她有自己心事擠壓的情況下,她還能保持對藍域利的平靜,也就已經非常不錯了。
而最讓文宇蘭憂心的是,如果鐘木戀也在和藍域利在一起的時候,就染上了艾滋病,那麼她到處找人過夜的話,那受害範圍就已經足夠大的了——因為他們已經分開很久了。而且把鐘木戀最近老是去城區那邊的舉動,當做報複社會的理由也可以成立。
隻是鐘木戀拒絕接受檢查,所以不知道是也不是--隻是如果是的話,消息一出,那麼鐘木戀就真的是毀了。
□□那裡,之前因為李佛松的事,文宇蘭去過。
而這整件事又都有藍氏兄弟的影子,文宇蘭有種直覺,也許這所有的事情都和藍氏家族有關。藍氏兄弟也姓藍,雖說在這個大多以姓氏為代表的地方,重姓的人很多,卻是沒有關系的。而藍氏家族的一把手,也是她曾經的父親文疏衍——雖然文宇蘭現在是不可能承認她有父親的,而且那個人也不需要就是了......
說到這,文宇蘭本就一直奇怪,為什麼著名的藍氏販毒家族不是卻不是用文氏家族呢?畢竟按照組織頭目的姓命名是k城傳統,這樣來說,有些奇怪。可當初也沒人提出任何有意義的解釋,所以這麼些細微的小事,也就被忽略了選擇。隻是,基于以上隻是文宇蘭的猜測,所以文宇蘭隻是把她所知道的一切埋在心底,并沒有過多言語過,唯恐出了什麼岔子。
隻是抛開那些,文宇蘭一直難以理解的是,就是她知道,以鐘木戀的性子,肯定做了什麼,令人不由地想報複,但她不理解的是,為什麼她會惹到藍恡钺,因為很明顯,能做到那些事的人,就是藍域利背後的人——也就是他哥哥。
畢竟按照她看人的眼光,藍恡钺在她眼中,并不同别人所說的那樣寬容有禮,所以很有可能做出這樣報複的事,而且最重要的,他還是個醫生!文氏醫院基本上壟斷了衛生部發布的政策執行,就像是艾滋病人點熒光珠這種事情,也是他們去做的。所以如果說藍恡钺想要做什麼的話,還真是有這種條件。
不排除藍恡钺為藍域利報仇的可能性,隻是一切都未有證據或者迹象,到現在為止,還隻能單純算文宇蘭的猜測……雖然文宇蘭的猜測一向很準,但正因為她如此謹慎,所以文宇蘭并沒有貿然下了定論,告訴給任何一個人過——說她是為了自己名聲也好,還是怕因此給藍恡钺不去别的組參與調查、反而來她的組受她氣找借口的緣故,文宇蘭都不能随意了。
不過說到底,文宇蘭也還是個心軟的人的。她雖然有些心塞于藍域利的時日無多,可到底這世界上有艾滋病的人多了去了,沒有誰比誰過得好的--文宇蘭本來不打算對他軟和,也覺得沒有必要,隻是臨了到頭,卻還是對他很是柔和--文宇蘭傳訊藍域利來也隻有她一個人在場,還沒錄像,也沒有做筆錄,隻是圖個自己知道的意思。
文宇蘭從來都不喜歡身有長物,就像她喜歡極簡主義的那樣,她從來都不寫日記或者随筆之類,可以留下思想印迹的東西--雖然那導緻了她很多柔軟的思緒随風而逝,但她卻很滿意這種所有事情,都在她一人腦中拓展延伸的樣子。那就好像她的的腦袋是這個世界上最發達的水系,激蕩着将無數的碎片人物連接在一起,然後造成這個世界也是别人認為的那個世界一樣--她向來是很盡力保證客觀和公正的。
在她很快結束對藍域利傳訊時,藍域利卻是假裝聽不懂文宇蘭的驅逐之意,而是仍待在了會議室桌子的另一角,看着文宇蘭在這炎熱夏日裡難得幹燥修長的手指,在文件夾裡的他的資料上輕輕敲着——文宇蘭還是沒對他很特殊,所以并沒有帶他進她的辦公室。就同在八層那樣,文宇蘭接人待物都是在外頭的會議室的,隻有當初景曉萌那樣的特殊的人,才會被她帶進自己辦公室裡禮遇的。
文宇蘭擡眼不輕不重地看了他一眼,被空調冷風吹的有些不舒服,卻仍坐着不想走動的文宇蘭眼裡,她的意味就是“你怎麼還不走”地意思。
不過藍域利仍是裝作看不懂她的挑眉,而且搶先說了,“我待會再走可以嗎?我哥……就是藍恡钺,我哥說讓我待會和他一起吃飯,免得麻煩……你也一起吧!我還沒和警官您一起吃過飯呢!”
藍域利有些興奮地小聲道,白皙的臉頰似乎有些泛紅。
這似乎和藍恡钺那種相近的工科生的冷靜理智不一樣,可如果按照藍域利才不過剛成年的歲數來說又不相悖,害得文宇蘭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擺個什麼臉好。更何況人天生有種伸手不打笑臉人的本性。
藍域利和他哥哥一樣,光憑那副皮相,無論如何也能在很多情況下讨人喜歡的——再說了,藍域利得了艾滋病,也不知道能活到多少時日,這本身也就能讓人對他的不适宜舉動寬容很多,更别提他本來就很修養良好。所以,按照以往的性格,文宇蘭肯定隻是飛快地擡起眼瞟他一眼,然後垂下眼眸,也不說話,不管别人如何,隻會微微點頭示意自己離開。
而今天,文宇蘭可能是柔軟過頭了,竟然覺得藍域利患上艾滋病,而且不知何時走的事實,好像并不是一種解脫,而按照正常人的思維看待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藍域利好像真的過得挺不容易的--畢竟他這種條件好起點又高的人患上這種“絕症”,還真是日了狗了。
雖然文宇蘭自認并沒有從藍域利那裡看出“低人一等”的可憐,也有可能是藍域利怕人看不起他掩飾得很好,他過得幾乎像個正常人家的孩子一樣,并無區别。
隻是文宇蘭轉而倒是想到了,也許藍域利這樣天生自信的人,就算真的深陷囫囵,也絕不會允許别人看不起他們的。如果文宇蘭真的表現出對他患有艾滋病的可憐,說不定被整得會是自己,還會被他哥哥針對上……于是,就這樣,文宇蘭懷着不知道是不是該表現出她對于他是個艾滋病人的特殊地咳了一下,醞釀着怎麼開口才不會傷到他——這也是很難得的事情,因為文宇蘭通常不會考慮那麼多的。
“謝謝你的邀請,不過我想還是你和你哥哥去吃吧!”,文宇蘭拒絕道,語氣還是很誠懇的,雖然還是有些冷淡。
文宇蘭就是這樣,很少去探究字裡行間的意思的,除非必要的時候,所以不知道别人心思的平常人聽了藍域利的邀請,都會知道那是随口一說,文宇蘭卻如此認真的回答了。
要不是藍域利心裡是真想真想和她一起吃飯的,指不定心裡嘲諷地看她,說她不知進退呢!
藍域利被文宇蘭這樣拒絕,也沒說什麼話,有些唐突卻并不冒犯地看着文宇蘭,看着她大大的眼睛,飽滿的額頭,T字形下的鼻翼嘴唇都和眼間距一樣大--她的眼間距并不寬——藍域利看着她,似乎她不起來,就也不走似地,就那麼看着,而文宇蘭也是多看了他一眼,才知道他的意圖。
文宇蘭本來想起身回自己辦公室的,但轉而一想這是十三層,是自己的毒品犯罪調查組。雖然這是因為其他人覺得,十三這數字在西方世界中不吉利,而沒人要的緣故,但文宇蘭突然就覺得這是自己的勢利範圍。以往在八層的時候,文宇蘭總覺得在别人地盤,所以除了沒必要,一般都隻待在自己辦公室。而現在在這裡,就好像是自己的地盤,而其他所有人都隻是來工作,暫時待着的而已——那既然這樣的話,為什麼她為什麼還要這麼小心翼翼着急地不如藍域利随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