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頭散發的婦人似乎精神已經崩潰了,原本隻是低低哭泣,突然尖聲哀嚎了起來,“你為什麼不保護我的女兒,保護她,啊........”
婦女的眼淚滾落滿臉,隻奮力打了秦慧毅一巴掌後,軟了身子就要倒在地上。
秦慧毅矮下身要去扶,卻被婦女身後少年揮開了手,往後狠狠一搡,“别碰我姨,垃圾”
秦慧毅一個不察,跌倒在地,但少年攙着婦人離去後,旁邊圍觀的人也做鳥獸散去,邊走還邊悉悉索索地碎嘴,“看來這警察也是有錢人的走狗,啧啧.......”--隻剩秦慧毅待在原地的蒼涼。
文嶼蘭原本也想走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麼,腳卻想不受自己控制了似的,朝他走了去。
她蹲下身子,有些猶猶豫豫,“你,還好吧?”
文嶼蘭想,要是他嫌自己多管閑事,或是看自己不順眼,那自己馬上就走,也省得心裡負擔。
卻沒想到,秦慧毅擡起頭來的時候,眼裡卻全是隐忍的痛苦。
盈滿夕陽光輝的晶瑩在眼底閃爍,窗外的天色也即将暗沉下來,有種絕世豔烈的末世感,不知為什麼,文嶼蘭的心突然就像是被羽毛輕輕撩過一般,下意識地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沒事的,沒事的........”
走廊通道裡有聲音傳了過來,像是有人在靠近。
而秦慧毅似乎并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的眼淚,隻在那聲音轉過來的一瞬間将腦袋靠在了文嶼蘭的肩上,氣息不穩地在控制某種難以抑制的液體。
文嶼蘭也很心領神會,一下就把他的身體盡力環了起來,直遮擋到身後的人都走盡了才算了事。
“你還能走嗎?”,察覺到秦慧毅差不多調整好情緒,文嶼蘭提議道,“陪我到樓下坐坐吧”
秦慧毅鼻音濃重地“嗯”了一聲,自己站了起來,站起來的時候,還順手将腿麻了的文嶼蘭拉了起來,然後率先一步走在了前面。
文嶼蘭也不在意,見秦慧毅大跨步地走去,也趕緊跟了上去。
快要出住院部門口的時候,文嶼蘭去櫃台那看了看,把自己點的外賣提溜了出來,小跑了幾步,走到了一條路相隔的花園裡。
秦慧毅已經坐在了一張空無一人的石桌那裡,把外套脫了以後的他褪去了渾身的闆正,隻慵懶地單手撐着下巴,垂着雙眸,像是個不谙世事的憂郁少年。
文嶼蘭一頓,卻陡然想起他們那夜過後的隔天,他甚至沒留一張紙條地離去--那已經代表了某種訊息,所以她也深吸了一口氣,盡量擺平自己的心态。
“還沒吃吧?”,文嶼蘭把外賣解開,将筷子遞給了對面坐着的人。
秦慧毅伸手接了過來,低着頭吃了起來。
但他似乎沒什麼胃口,可又什麼都不想做地離開,或是開口說話,隻拿筷子無意識地在那一戳一戳地放空。
路燈已經亮了起來,隔着枝桠疏疏密密的縫隙,實在看不得那好好的飯被戳得出飯盒,文嶼蘭就沒話找話地開口了。
“你怎麼這麼晚還在這?”
“我在等一個人”,秦慧毅遲疑了一會,然後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似乎還有些委屈。
文嶼蘭被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你幹嘛這樣看我”
秦慧毅卻又不言語了,隻是搖了搖頭,又垂下了視線。
“我能問一下........剛剛那是怎麼回事嗎?”,文嶼蘭沉吟了一句,想了想又找補了一下,“如果不能說的話就算了”
“沒什麼不能說的,反正到時候新聞出來就都知道了.......”,秦慧毅皺了下眉頭,下意識地掏出了一包煙,但又馬上收了回去,恨恨地撓了撓本就淩亂的頭發,在這時顯示出了他作為一個成年男人的粗魯來。
“你隔壁床的那個女孩是一中的學生,她媽媽是本市著名的女企業家。本來是那個女孩要去卧軌自殺的,她朋友去勸她,沒想到卻在拉她回來的時候被她一甩,跌進了鐵軌裡.......”,秦慧毅頓了下,然後擡起眼來看了文嶼蘭一眼,又看向了别處。
“那個救她的女孩也是單親家庭,隻不過卻非常貧困,她媽媽是殘疾人,靠擺攤把她養大.......而且她已經提前收到了醫學院的通知書了,所以.......”
秦慧毅沉默了,隻是歎了一口氣。
文嶼蘭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隻點了點頭--這樣的話,那那個婦人的憤怒倒是能夠理解,隻是,“你不是負責緝毒的嗎?怎麼會........”
秦慧毅回頭看她,“因為那個女孩的男朋友跟我們的一個案子有關,所以我們才來找她,沒想到她被分手後會這麼極端.......”
看到文嶼蘭一臉震驚又認真傾聽的模樣,秦慧毅不禁柔了柔聲,想了想,不免又多說了幾句,“其實她那麼挂念她那個男朋友也很正常,她的男朋友從初中開始就是他們那的校草了,升到高中也是,成績又好,還會各種才藝,隻不過在高考的前幾天,因為講“兄弟義氣”,把人給捅了,所以走上了另一條路”
“他也是單親吧?”,文嶼蘭聞言皺了皺眉頭,有些疑惑。
再沒想到會得出這種結論,秦慧毅也有些愣愣地看着她,反倒有些呆愣的可愛。
文嶼蘭撲哧一笑,隻掩了掩嘴唇,“我是教書的,基本上有問題的孩子都是家庭有缺陷的,這很正常”
秦慧毅也笑了笑,并沒有接口。
“你不要多想”,文嶼蘭看着秦慧毅臉上紅腫起來的巴掌印有些不忍,“那個阿姨的女兒是個好人,所以離開了。你也是,隻是你還要救更多人,所以暫時沒辦法離開而已”
“咳........太冷了”,秦慧毅伸手按了按額頭後陡然站了起來,他的聲音也沙啞了許多,“我有事要先走了,你也趕快回去吧!”
還沒等文嶼蘭反應過來,秦慧毅腳步一擡就立刻轉身走了,那矯健的步伐竟讓人看出了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哎,你等等”,眼尖地看見石凳上落下的警服外套,文嶼蘭連忙站了起來喊了幾下。
沒想到那腳步倒是更快了,徑直飛奔了起來,像是後頭有什麼在攆他似的好笑。
若是秦慧毅舍得回頭看一眼的話,必定難以錯過那燈下疏影中淺笑的溫柔,隻可惜胸腔被某種情緒塞得滿滿的他連眼前的路都看不清了,又怎麼看得清那無人才會顯現的體貼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