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幫忙訂了最近的航班回程,溫禾隻得退掉好不容易搶到的火車票,連夜從家裡出發,陳萍騎個小三輪兒送他。到了地方之後溫禾遞給陳萍一張卡,陳萍沒接,說你給我幹什麼?過年紅包不是都給了。
除了新年禮物,他還給了二老一人五千紅包。
溫禾也說不出其他話,隻說你拿着吧,陳萍堅持不要,說急了就甩了他肩膀一巴掌,說你就這點老婆本還給我,自己留着吧,你老娘我餓不死。
一句話說完眼睛也紅了。
溫禾一步三回頭,最後還是說:“你要是……一定要來找我。”
陳萍點點頭,揮手招呼他趕緊走。
下了汽車又往機場趕,幾乎一夜沒合眼,第一次坐頭等艙的好奇勁兒也被瞌睡蟲吃了。睡到一半還是被吵醒了,旁邊有個小女孩在哭,她媽媽抱着她,怎麼哄也哄不住。見他被吵醒,轉頭朝他道歉。
他看出她的表情,預備說沒關系,沒想到那人看見他表情一變,定住了似的一動不動了。
小女孩兒還在她懷裡抽泣,她也很快回過神來,對着他說對不起。
溫禾說沒關系。
過了好一會兒,小女孩兒終于不再大聲哭泣,隻伏在媽媽肩膀上啜泣,溫禾都給她一張紙,紙上有個長着翅膀的小精靈正跟飛機比誰飛得快。
小精靈的臉跟小女孩兒有五分像,女孩兒接過畫看了一眼就不哭了。
後半程更是悄悄跑到溫禾的座位上想要跟他坐。
下了飛機這對母女也是跟他一起走的,一路上這位媽媽似乎很熱心,問了他很多問題,連他老家是哪個村的都問了。
對陌生人來說很冒昧的問題,溫禾卻全無經驗,這對母女在他的判斷裡很無害,于是有問有答,一路走出了機場。
有人來接她們,上車前那位媽媽說要送他,溫禾說不用,他也有人來接,她又說那能不能加個聯系方式?
溫禾遲疑了幾秒,她立刻解釋說自己沒有惡意,隻是飛機上的事還沒有感謝他,而且她老家跟他也是同一個鎮上的,都是老鄉,怎麼也要請他吃頓飯感謝他,她說,“囡囡也很喜歡你,她從來沒有這麼親近其他人過,真的。”
她像是要極力證明什麼,把懷裡抱着的女兒往前送了一把,小朋友也适時喊了聲哥哥。
溫禾看她散發的善意近乎于讨好了,最後還是答應了。
送走母女二人編輯來接他的車也到了,一上車她就說:“你終于回來了。”
溫禾問她是怎麼回事,當初不是說有授權嗎?
“她給我們看的授權是假的!人家工作室根本不認。”
這次算是被人坑了把大的,編輯很氣憤,說:“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一開始說有授權,也不商用,就當粉絲福利發了,結果她自己家裡就是開印刷廠的,收了畫立馬下廠印,訂單都接到手軟了,一個春節賺了上百萬。”
溫禾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隻能說句你别生氣了這樣不痛不癢的話。
編輯看着他,擔心地說可能要陪他們喝幾杯,已經準備好了解酒藥,讓他先吃一點。
溫禾想了想,還是吃了幾片。
今天晚上他們是要去跟賀淩風那邊洽談的,工作室老闆求爺爺告奶奶,好不容易讓那邊松了口答應見面。那邊點名要見畫師,所以才火急火燎讓溫禾連夜趕回來。
車直接開到飯店,是一間海鮮酒樓,溫禾跟着人走進去,進了包廂門一看,一大張桌子竟然坐滿了人。
他一眼就看見坐在首位的賀淩風,還有他旁邊的空位。
賀淩風明顯也看見他了,眼神卻跟不認識他似的,看得人很陌生。
溫禾被這眼神刺了一下。
工作室老闆見他來了,站起來說:“賀總,容我給您介紹,這就是我們的畫師,山禾。”他招呼溫禾走近,對他說:“快來給賀總打個招呼。”
溫禾喊了聲賀總,賀淩風看着他,像是很好奇地問:“山禾,好名字啊,這是藝名?”
聽見問題老闆比他還興奮,在一邊瘋狂給他使眼色讓他好好答。
溫禾大腦昏沉,低着頭誰也不看,嗯一聲算作回答。
賀淩風點了點頭,又問:“那真名呢,方便透露嗎?我看你倒有點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這話跟調戲人似的,還是這麼爛俗的手段,一屋子人被他一驚,差點忘了怎麼說話。
這時有個光頭站起來說:“要是認識那這頓飯可就有意思了,大水沖了龍王廟呀。”一旁的老闆觀察溫禾的神色,也連忙站起來說,“賀總認識我們小溫?那不是巧了嗎,”他招呼溫禾:“來來來,過來跟賀總喝一杯。”
他嘴上招呼着人心裡卻在打鼓,這些藝術家一個個的脾氣大呀。不過出來混,總要懂點規矩才是,好比現在,喝杯酒總不會壞事。不管以前認不認識,這酒喝了總該認識了。
他心都快要蹦到嗓子眼兒了,怕溫禾這個愣頭青不配合。實在是賀淩風的法律團隊态度強硬,一出手就要他賠償巨額侵權費。溫禾來之前這屋子還冷得跟冰箱似的,眼見着賀淩風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轉彎,他當然得把握住機會。
所幸溫禾還算配合,聽話地走過去接過他手裡的杯子,二話沒說就幹了一杯。
吃海鮮,配的是上好的白酒,最低也有五十多度。見他幹了光頭兒喝一聲好,馬上遞過來第二杯。
溫禾接過來,又幹了第二杯。
喝得太猛,他直覺自己很快要暈。過去幾個月了,他還是沒一點長進。
正要喝第三杯的時候被人摁住了手腕,賀淩風拉着他說:“好了好了,跟你開個玩笑你還真當回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