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襄城那天,難得日光融融,普照萬物。
沈明蕖步履匆匆,出城門時,她回望了一眼城牆。無人相送,來去皆是獨身一人,她突然有些感慨。
襄城距離極北之境不遠不近,大約有五六日的路程。
城外人煙稀少,光秃秃的樹木枝條稀疏彎曲。挂着還未融化的雪,倒有些意趣在其中。
周圍無人,她收回視線,召出命劍,“鈞霜。”
一柄通體銀白的劍霎時出現在半空中,劍意凜冽,鋒利無比。
鈞霜是由半坡仙人鑄就的名劍。機緣巧合下,被父親尋得,在十歲生辰時贈與她。
很是适合她。
禦劍乘風,沈明蕖操控鈞霜往北飛行。浮雲掠過耳旁,涼意淡淡,她神色怡然地感受天地間的靈氣。
将底下萬物收入眼底,沈明蕖心中默默道了一句,希望紀長衍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最好不要出事。
紀宣塵大抵是個表裡如一的溫潤君子,有他在,紀長衍應該不會出什麼事。
放下心中的擔憂,沈明蕖擡眸望向前方。
中途略休息過幾次後,她終于在五日後到達極北之境的邊緣。
站在極北之境前,沈明蕖深深地歎氣,面色冷凝。
入目迷霧重重,看不清内裡如何。
擡腳踏進其中,寒風呼嘯吹來,恍如刀割臉頰,沈明蕖豎起衣袖側過身抵擋風霜。
用靈力護體,沈明蕖才感覺好受了些。
四周唯餘白茫茫的雪色,幹淨得沒有任何雜質。積雪深數尺,她艱難地往裡行走,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
此地人迹罕至,走了很長一段路,沈明蕖也沒有碰見任何活物。恍惚間,她有種過了很久很久的錯覺,漫長得仿佛看不到希望,曆盡千帆的疲憊感襲來。
日升月落,已經過了好幾天了。
她期待而又忐忑地尋覓着,可惜目前還沒有感受到乾坤袋的氣息。
蓦地,擡眸時,眼前不再隻是雪原,出現了拔地而起的高山,也有深不見底的冰淵。
她低低地感歎,“終于。”
冥冥之中,似有道聲音指引她去冰淵探個究竟。
長身玉立在風雪中,沈明蕖輕輕地捏着指節,這是她猶豫該如何選擇時常有的小動作。
皺眉踱步在冰淵旁,沈明蕖下定決心,縱身一躍跳下冰淵。踏在鈞霜劍上緩緩落地,她擡頭環視四周。
崖壁陡峭,倒挂的冰錐變幻奇特,沈明蕖挑眉驚歎。她曾見過很多次類似的景色,一直以來都很喜歡,絲毫不覺膩味。
循着狹窄的路徑,她走向幽暗的更深處。觸碰身旁的冰淩,刺骨的寒意讓沈明蕖下意識顫了顫雙肩。
耀眼的白光的閃過,她閉目後退幾步。
強有力的氣流随即而來,雖然鈞霜劍擋住了大部分的沖擊,沈明蕖依舊半跌在堅硬的冰面上。
感應到遺落的寶物近在咫尺,她捂着心口站起。
突如其來的動靜很快平息,掐訣啟用護身的符咒,沈明蕖提劍疾步通過狹縫。
昏暗不複存在,豁然開朗,她望着眼前的寬闊的平地。
中央有一泓湖水,盈盈光澤從湖底穿透而來,明亮湛藍。
熟悉的共鳴越來越明晰,沈明蕖頃刻間便确定自己的乾坤袋在湖底。被封印在湖底十七年,但器物和她的契約是斬不斷的。
“破。”沈明蕖雙指并攏,将平靜的湖水攪亂,波瀾橫生。湖底的乾坤袋升至半空,被困在掉落在這個世界後自帶的禁制中。
銀色的蛟龍也随之騰躍而起,體态矯健,張牙舞爪地吟叫。
握緊手中的劍,沈明蕖冷靜地拉開與蛟龍的距離,“那是我的東西。”
高傲的蛟龍沒有理睬,呼嘯一聲,催動湖水化作刀刃,徑直攻擊她。
揮劍擋住冰刀,沈明蕖旋身斬劈,劍芒淩厲,卻被它躲開。
電光火石間,蛟龍猛烈地将尾部甩向沈明蕖,顯然被激怒了。
彎腰躲過,她難得遇到強勁的對手,酣暢淋漓地與蛟龍纏鬥了許久。
足尖輕點升至半空,沈明蕖趁它還沒轉頭,極快伸手将乾坤袋收起。
“再見,”從腰間取出瞬移符,沈明蕖念起法訣,刹那便出現在極北之境的入口處。
這是更高階的瞬移符,比那次在紀長衍面前用的更珍貴,能達幾十裡之外的地方,用一張便少一張了。
細緻地消除禁制後,時隔多年,從九嶷帶來的乾坤袋終于回到她手中。
冰淵裡的寒冽比外面更刺骨,哪怕有靈力護體,沈明蕖也能感受到不斷侵襲的冷澀。
因而,她并不戀戰,找到機會就從蛟龍眼皮底下溜走了。
重新站在雪原上,沈明蕖安下心打開乾坤袋翻看。見到舊物,她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在九嶷的時光。
她搖了搖從袋中取出的鈴铛,清脆悅耳,叮當作響。
沈明蕖哀傷地自言自語,“瑤音,我想你了。”
這個鈴铛是瑤音親自雕刻的,世間僅此一雙,她們兩人各有一個。
她總是會控制不住地擔心瑤音的病情,很想知道兩個時空的流速是否一緻。所有的一切都隻能自己去挖掘探究,内心的愁苦也無法與别人訴說。
她先前的足迹被悄然降落的雪花覆蓋,逐漸消弭于原地,融入四周景色,不再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