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清來時路。
沉浸在往事中,沈明蕖難過地仰頭望向天際,脫力地躺在雪地上。
憂郁蔓延開來,她像是被抛棄的孩童,脆弱得想要落淚。長久以來的想念在寂靜被無限放大。任由雪花飄落在身上,沈明蕖失神地盯着陸陸續續飄落的雪花,脖頸處的涼意揮之不去。
《淵夏志記》有言,極北之境終年冰封,嚴寒至極,常人不可進入。
越過極北之境,便可入幽冥界。
她還蠻想去幽冥界逛逛,隻可惜短期内怕是不能如願了。
将散亂的思緒拉回,沈明蕖收拾好心情坐起。掰着手指頭算了算,她已離開襄城十日。
該回去了,沈明蕖失落地揉着自己的臉,阻止紀長衍成魔的事仍需努力。
她猜測過紀長衍入魔的理由,極有可能是受盡磨難後心魔叢生,無法抑制,最終堕魔。
但也不排除是其他原因,畢竟變數難測。
沈明蕖困惑道:“隻是,他丹田被毀,早就無法修行。那麼,是什麼機緣讓他修複了丹田繼續修煉,還是有另有他法直接修魔?”
無人能回答她的疑惑,呼嘯的冷風将她的話語吹散。
留在紀長衍身上的那抹神識并未有異樣,但沈明蕖還是決定盡快回去。
有道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不待在他身邊,難免有潛在的突發境況。
風雨兼程地乘劍趕回襄城,沈明蕖突然有些想念紀長衍。十幾日不見,他那張冷冰冰的臉倒是沒有被她淡忘。
同樣用了五日,她回到了襄城。
奔波勞累之後,頗為想念襄城的美食,沈明蕖很是熟練地走入一間酒樓。
坐在雅間的窗邊,沈明蕖悠閑地眺望外面的景緻。
屋檐相接,人聲鼎沸,與極北之境的冷寂截然相反。她喜歡熱鬧,也喜歡清靜。
敲門聲響起,小二端着菜進來,“客官,您的菜。剩下那一道很快就好了。”
“多謝。”她點的菜并不多,慢條斯理地開始品嘗。
一刻鐘後。
旁邊雅間拖動座椅的聲響有些刺耳,顯然是剛來的客人。
沈明蕖漫不經心地忽略屏風另一邊的動靜。
“唉,你聽說了嗎?齊檀道君剛出關,紀家這幾日可熱鬧了。”隔壁的男子特意放低聲音交談。
“怎麼沒聽說,聽聞那個紀長衍要被趕出紀家了呢。本來好好一個少年,真是怪慘的。”另一個男子附和道。
“可不是嘛,不過咱們與這些糾紛無關,站在一旁看樂子就是了。”
......
越聽越不對勁,沈明蕖一頭霧水地離開酒樓,去找紀長衍。
留在他身上的神識并沒有預示他有危險啊,她疑惑地想着。
所幸離得并不算遠,她很快就找到了他。大半個月不見,沈明蕖覺得少年似乎變得更加清俊了。
他跪在與他的住處毗鄰的院落石階前,衣衫單薄,執拗地繃直身姿。
隐身坐在石凳上,沈明蕖不明所以地看着紀長衍。
他這是,被罰跪了?
偶而有人在院中進出,經過他時,露出或憐憫、或鄙夷、或無視的目光。
紀長衍全無反應,神色不變。
良久,沈明蕖不想生事,疲倦地趴在石桌上,剝着松子。
跪了幾個時辰,膝蓋應該很難受吧,這人就這麼一動不動的?
紀宣塵披着大氅跨進院中,停頓片刻,滿臉不認同地看向紀長衍。快步走到紀長衍身旁,紀宣塵開口勸慰他:“回去吧。伯父心意已決。”
紀長衍隻輕輕搖頭,堅持着不再動彈。
看到紀長衍的反應後,沈明蕖意識到,他好像是自願的。可惜從聽到的閑言碎語中,她還沒拼湊出真相。
正當紀宣塵無奈準備順其自然時,紀長衍終歸支撐不住,倒在冰冷的石闆上。
凄凄慘慘,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見狀,紀宣塵慌忙攙起紀長衍,将他扶進屋中。一位面容和藹的中年人焦急地想要上前幫忙,卻被紀宣奕推拒了。
“伯父。”把紀長衍安置好,紀宣塵向中年人行禮。
齊檀道君勉強笑道:“宣塵,你來了。唉,長衍他太倔強了。”
“眼下該怎麼辦呢,伯父不如遂了他的心願?”紀宣塵問道。
沈明蕖随着他們走進屋中,打量着面容與紀長衍如出一轍蒼白的齊檀道君。
這就是紀長衍的師父。他的面相,是壽元将盡之兆。
她很快想通了事情的原委。
齊檀道君大概是安排好讓紀長衍另尋前途,但紀長衍不願服從,執意留下。生前托付身後事,兩方的想法看似對立,實則都是為了追循自己的本心做事。
讓她想起了她和瑤音互相奉對方為知己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