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沈明蕖睜開眼凝望床頂,昨夜的記憶湧入腦海中。她猛然坐起,懊惱地捂着額頭。
他正躺在窄小的榻上,蓋着一條薄被,雙目緊阖。
蹑手蹑腳地走下床,沈明蕖愧疚地過去看他,伸出手指觸碰他的臉頰。
還好,大概沒有受涼,她放下心來。
紀長衍偏開臉,驚醒坐起,“沈明蕖,你做什麼?”
“我看看你有沒有受涼。”她心虛地低頭,“抱歉,昨晚麻煩你了。”
他扯起松散的領口,“沒什麼,你也照顧過我。你先背過去,我——”
不等他說完,沈明蕖轉身邁步到桌旁,慢慢地喝着茶。
尴尬地系好衣帶,紀長衍穿上鞋略顯慌亂走到她身邊,“我先回去了。”
他的臉色可疑的有些紅,沈明蕖撞進他幽深的眼眸裡,擔憂地問他,“你怎麼了?就是,似乎不同于往常。”
“沒有不舒服,不必擔心。”紀長衍抿唇,後退一步與她拉開距離。
“你生氣了?我昨夜不是故意的,你信我!舒妤說過梨花酒後勁有些大,但是真的很好喝,我不知不覺還是喝了很多。”沈明蕖言辭蒼白地為自己辯解。
垂眸避開她的目光,她靠在他懷中的畫面浮現在眼前,紀長衍打斷她的話,“嗯,信你。”
“真的?”沈明蕖驚訝地睜大了眼,轉瞬又看向他被她扯出皺痕的衣領,“那,無事了,你走吧。”
僅有的钗環在睡前已被他細心拆下,墨色的青絲如綢緞一般散落在她身上,輕盈柔和。
他移開視線,聽完她的話後迎着清晨的薄霧離開。
一刻鐘後,沈明蕖輕叩敞開的竹門,“長衍。”
“進來吧。”紀長衍正擺放着碗筷,“早膳已經備好了。還有他們昨日拔的筍,做成了幹燒筍。”
沈明蕖夾起筍絲嘗了嘗,“脆嫩爽口,味道還不錯。你要嘗一下這個嗎?”
早膳的樣式很多,量少而精緻。他就着清粥嘗了一塊竹筍,不緊不慢地吞咽,很是斯文。
“怎麼樣?”沈明蕖期待地看向他,“合你的口味嗎?”
他點頭,“還好。”
回想這段時日的相處,沈明蕖撐着半邊臉突然感慨道,“長衍,你好像在飲食之上沒有忌諱,什麼都可以,但是你對吃的沒有興趣。”
看着她巧笑嫣然,紀長衍心下微動,“不是。”否認之後卻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沈明蕖自然不會為難他,挑了挑眉揭過話茬,繼續吃着清淡的早膳。
他們待在一起時,幾乎都沉默着相對無言,穿插少許的對話。從開始的拘謹到現在的坦然,算起來倒也沒有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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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連天,微風攜着濕潤的水汽吹拂而來。
憂愁地歎息了一聲,沈明蕖倚靠門框凝望雨景發呆。
經曆十餘日的療養,今日應該就會有一個結果了。也不知紀長衍的丹田能否修複,若能又需要用到哪些藥。
門簾被掀開,她回頭看到藥童朝她招手,便起身走了進去。
紀長衍坐在木椅上,擡眼就看到了她的笑容,唇角也抿起微小的弧度。
停留在他身側,沈明蕖面色鄭重地等待谷主的定奪。
墨水随筆尖暈開,一連串藥名被寫在紙上。谷主邊寫邊說道:“能治好,但是缺了幾味藥材。伏炎藤,還有複影草。複影草還好,我們谷中種有,每五年長成幾株,恰巧過兩日便能摘來。”
放下手中的筆,谷主頓了頓,“隻是伏炎藤極其珍貴,世間難尋,想來要費一番功夫。”
揣摩着谷主的言下之意,紀長衍落寞地低頭沉思。
驚詫地看了眼他,沈明蕖考量好之後開口,“若是藥材齊全,需要多久能恢複?”
“依照他的情況,要兩個月。”谷主揮手讓藥童将方子遞給他們。
沈明蕖接過藥方匆匆掃了眼,與當初師姐所查到的大緻不差。從極北之境回來後,她暗暗嘗試過,從九嶷帶來的東西在這裡依舊能用。
“我有伏炎藤,剩餘的藥材要麻煩谷主了。”
手腕微轉,錦囊中的伏炎藤霎時出現在手中。她上前拿給谷主,“煩請谷主看看,是否能用?”
一看便伏炎藤知品相極好,谷主難掩激動和興奮,騰地站起細看,拍闆道,“當然能用。”
耳畔一遍遍回響着她的話語,紀長衍呆愣地盯着她,眼中寫滿不可置信。
“怎麼了?”沈明蕖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回過神别開臉,欲言又止地糾結着,但最後還是隻說了一句沒事。
“好好好,應該沒什麼問題了。你們先回去吧。”谷主翻看典籍,樂呵呵地研究伏炎藤。
紀長衍撐着傘,與沈明蕖并肩走在雨中。他醞釀了許久,正要問她。卻見她心不在焉地低垂眼眸,雨珠順着傘沿滴落在她手中。
握着傘柄的手不禁收緊,他扭過頭保持沉默,将她送回了竹屋。
“好了,你回去吧。”沈明蕖站在屋檐下,目送他離開。轉身關起門,她躺在羅漢榻上,再一遍回想着伏炎藤的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