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聽到徐祖姚的勸架，長棍果然頓住，他歪歪腦袋，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就此收手。

對面的元肅卻不想放過他，掃視一圈，隻見自己人已倒了一地，簡直将京都禁軍的臉往地上摩擦，心裡的火便蹭蹭地往頭頂上冒。

此時徐祖姚的勸架聲還在耳畔，元肅也顧不得許多，他飛出幾步，劍光如流星閃亮長街。

來人也不客氣，腳一擡踢起了嵌在泥地裡的長棍，噔噔格擋元肅的長劍。

兩人招式都快，火光電石之間，來人身形一斜，躲開劍招，反手使出手中長棍，擊中元肅的右臂。元肅眉心一擰，退開兩步方才将将站定了。

那人上下一打量：“呦，受傷了？”

元肅的臉放沉了。

那人拍拍袖子：“算了，勝之不武。”就要收了棍子。

寒光突襲而至，那人身子一翻翻到了半丈開外，元肅的長劍落了空。

那人怒了，手指着元肅直點：“唉！你偷襲！你這麼大的官兒搞偷襲！你還要臉嗎？丢臉丢到你奶奶家去了！”

他長相出衆，表情動作倒誇張滑稽，不知道人群裡誰噗嗤笑了一聲，元肅臉色更陰沉一分。

徐祖姚跑歪了帽子才跑到元肅身旁，急得滿頭大汗，恨不得拉開兩人，“韓先生你可别打了！殿下讓奴婢帶您進去呢！您這麼挑釁禁軍是做什麼呀！”

姓韓的那人鼻子一哼：“我手上可是有信箋，他們這麼攔着不給進是怎麼回事？唉唉，你說！是不是她在這裡受欺負了！”

他手指頭朝元肅一指，鼻子裡長長地哼了一聲：“該不會他就是元歡的人吧？你和我說，他是不是欺負宣平了？我保準揍得他滿地找牙！”

元肅怒極反笑，簡直沒見過這麼沒譜的人，竟敢在皇城腳下自己面前這麼叫嚣，要不是看在徐祖姚攔着的份上，早把他剁成肉泥。

徐祖姚跺腳：“少說兩句吧！今個兒是殿下封典的日子，您怎麼嘴上還沒個把門的呢？”

那人滿不在乎地收了棍子在背後，徐祖姚在前帶路，将虎視眈眈的禁軍都别在兩邊。那人跟在後面，與元肅錯過的間隙，他略瞥了眼睛，視線與元肅對上。

那人雖穿着蓑衣，卻可稱得豐神俊逸、意氣風發，眼角眉梢間盡是不羁，他與元肅交錯的刹那，似有滿不在乎的笑意浮在眼裡一晃而過。

元肅的額角緊緊繃着。

他站在禁軍前，看到那人在徐祖姚的引領下走近了花燈架下的沈星瀾，與她說起了話。

“這人到底是誰？”從事馮昌十分地懵。

退開侍候的徐祖姚遮了口鼻小聲答：“這是殿下在淮南行宮的騎射師傅，叫韓谌。”

“師傅？這麼年輕？”馮昌驚奇。

徐祖姚滿口賠笑：“殿下五歲時就由他教導了，自然不會太老，隻他獵戶出身，性子輕浮了些，沖撞了各位還望看在殿下的面子上多多見諒才是。”

馮昌鼻子哼哼，适時拍起了上司的馬屁：“不知天高地厚，咱們堂堂司隸校尉，丞相的兒子，他也敢挑釁！以後有他受的！”

隻元肅沒聽他們的談話，他曲起右臂緩解痙攣，剛才對戰的那一下傷口似乎重新撕裂，手臂上如蟲豸撕咬，鑽心的痛楚再次攀爬上心頭。

……

“你以後就住這麼個地方？”

韓谌這天脫了蓑衣草鞋，倒是換了一身月白長衫，分腿叉腰像個大寫的“人”字似的站在東宮門前，脖子仰得高高的看那重檐綠瓦。

皇帝不立太子多年，東宮長久地空着，如今新立儲君，宮内立刻翻新一番，隻備下供皇太女入主。

沈星瀾冊立後，便請旨節省各項開支用度，不增添人手，東宮也不過簡單修整。

隻元歡曾送的珍寶還留着，免得駁了丞相“好意”。

東宮入不了韓谌的眼，卻不是因為覺得寒酸，“這地方四面都是高牆，也忒壓抑了。”

沈星瀾笑道：“比起咱們在行宮時确實拘束了些，但也能将就着住吧。”

韓谌尋了個椅子歪倒進去，腿折在椅子裡，随手拿了個茶盞放在鼻前嗅嗅茶香，“我剛進宮時，宮門外守着的全不知道誰的人，都用什麼眼神盯着我看，看的我渾身不自在，你天天被元歡那老頭這麼盯着，不拘束才怪了！”

沈星瀾手指抵着唇噓他：“可得收斂着點，元歡的二公子等會要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