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散,這本就是朝中嚴禁的,不過,京中不乏纨绔子弟會暗地裡偷偷的吃食,知曉的人皆都閉口不言,當然,隻要不把這事放怎明面上,随你鬧騰皆可。
姜毅接過從李東赫胸前的衣裳裡掏出的錦盒,打開精緻的錦盒,眸中劃過一絲恍然,譏諷:“聽聞,李公子曾被發現偷偷的吃寒食散,還被李大人勒令強行帶到昭獄戒斷寒食散,怎麼身上如今又會有這東西?”
李夫人一聽,立馬收住了哭泣聲,别人不知曉,她自個兒子是何等品行怎會不了解,寒食散哪能是這般容易就戒斷的,不過是當時獄中的官差睜隻眼閉隻眼罷了。
但若被有心之人翻查過往,恐怕會牽扯到兒的父親,萬萬不可。
她哀怨道:“我的兒怎會有這東西,莫不是被有心之人栽贓嫁禍的,人都已經慘死了,莫要再污了我兒的名聲。”
姜毅擡眉,語氣裡帶着點若有若無的譏諷:“李夫人,如今并沒有斷言李公子就一定是吃寒食散,公道自在人心,不如先一同回到巡城司府衙,讓仵作一驗便知。”
跪倒在地上的林安,此時神情忽地慌張無措的,今夜事發前,李東赫是有吃寒食散的,那個錦盒還是他自個私底下給李東赫備好的,若被大人查明私買寒食散,那定然是沒活命的機會了,疾呼:“夫人,公子他是落水而遇害,哪有什麼寒食散錦盒,這是冤枉啊!”
李夫人審視着林安,心底震驚不已,恐怕這錦盒還當真是李東赫的,不能讓仵作驗屍,不可!
“姜大人,我兒蒙冤,還望大人你好好的審問莫名出現在和豐樓的女子,莫要讓我兒冤死。”
裴知瑾冷眼看着眼前的鬧劇,眉梢眼角盡是寒意:“李夫人,此言差矣,若要查,驗屍務必不可疏忽,難不成李夫人也覺得事有蹊跷,驗不得屍?”
“死者為大,我兒已經慘死,為何還要驚擾他,”李夫人鐵定不讓驗屍,指着嬌滴滴的崔嫣然呵斥,“裴大人,莫不是被美色昏了頭,莫名出現在和豐樓裡,去尋找我兒的人,她難道不是最大的嫌疑嗎?”
聞言,一旁的崔嫣然伸出手輕輕拽住了裴知瑾的衣袖,淚凝于睫,直勾勾地望着他,柔弱又無辜:“裴哥哥,我沒有,我并不認識他,怎會陷害他呢?”
她的淚水濡濕了眼眶,一行清淚劃落被李夫人打紅了的臉頰,受驚後蒼白的膚色使得那紅色的掌印更顯眼,看得裴知瑾心驚。
裴知瑾眉間緊鎖,也曾耳聞李東赫的作風,乃是極其愛美色之人,他一回想方才聽到季聞禮的話,心底不免一陣慌亂。
他本是與柳玥兮在尋找柳家隐藏在京中的落腳點,不曾想到,在他與崔嫣然分離開這麼短暫的時間裡,就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
倘若方才她沒能及時從李東赫身旁離開,若是被強留在和豐樓裡,他不敢細想。
更令人心驚後怕的是,在前不久崔嫣然就接連不斷遇到被擄走的事情,方才季聞禮找到自己的時候,就提到了,李東赫就是上回強行擄走崔嫣然的人,他這般行為擺明是色心不死,非要纏上崔嫣然。
如今,李東赫已是身死,李夫人竟然還想攀扯崔嫣然,他眉頭微蹙,眼底閃過一絲森然殺意。
“裴大人,此女花言巧語,莫不是你就這般被迷惑,相信她不是兇手嗎?”李夫人啧一聲。
裴知瑾眼角瞧着軟軟柔柔的手,輕輕地的扯着衣袖,隻需稍微一動,就能輕而易舉的把衣袖松開,但是,他并沒有推開,任由她就這般牽扯着,半晌,低聲道,“莫怕。”
地上的李東赫毫無聲息的躺着,顯得格外突兀,街上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
裴知瑾毫不客氣地道:“姜大人,你等巡城司難道是這般婦人之仁,懈怠辦案的?”
姜毅低頭思索片刻,他如今左右為難,隻能把心一橫,大聲喊:“來人,将李公子屍首帶回府衙,吩咐仵作務必仔細查看一番。”
“我看誰敢!”李夫人撒潑大吼,“若敢動我兒,我定要讓你陪葬。”
眼看着又要僵持一時半刻了。
忽然,遠處傳來整齊劃一的馬蹄聲響,崔嫣然擡眼望去,打頭的汗血白馬背上坐着的人正是蕭葉宸。
李夫人看清楚來人,心底緊繃的弦松懈下來,要知道自家的大人向來都是與蕭世子交好,他定會贊成自己的想法。
二話不說,李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淚,跪在蕭葉宸面前哀嚎:“世子英明,定要為我兒做主,是她,害了我兒!”
崔嫣然蛾眉淡掃,瞧着李夫人這般撒潑模樣,稍微壓下略上揚的唇角,猶如清水般的眼眸,望向駿馬上威風淩淩的蕭葉宸:“蕭世子,此事當真與我無關啊。”
眼角掃視,瞧見李夫人身形一動,欲來個哭鬧不行就撒潑暈倒的戲碼,崔嫣然暗暗咋舌,朝着蕭葉宸泣道:“當真與我無關,我都不認識他究竟是何人,就遣人逼迫我非要去赴約。”
言盡便哭泣得喘不過氣,身子一軟,往身側暈倒過去了。
不過,她并沒有落到冰冷的青石地上,而是落入了結實溫暖的懷抱中。
在崔嫣然要暈過來的瞬間,裴知瑾就及時伸手把崔嫣然拉到懷中,霎那間,滿懷皆是溫香軟玉,心底的一絲絲柔軟被撼動。
靠近了,映入眼簾的竟然是她臉上觸目驚心的鮮紅掌印,他的指尖不由得握緊。
他沉靜的臉龐似水一般沉靜,瞧不出半絲不悅,但吐露出來的話語卻驚到了在場的所有人。
他清冷的目光流轉,帶着刀鋒般的銳利盯着李夫人:“此事重大,涉及寒食散,定不會放過任何一處嫌疑,還請蕭世子允許,由大理寺接手此案,若查明事情緣由,即便是戶部尚書又如何,相關人等休想脫罪。”
李夫人還在被崔嫣然突然暈倒一幕而愣住,暗道,怎麼我還沒暈,卻被她搶先暈過去了。
緊接着連番作派,根本來不及反應,蕭葉宸最不喜人等沾染寒食散,略一知曉此事大概,立即下令吩咐:“來人,把李東赫帶大理寺的獄中,相關人等一個都不可放過。”
“不!”任憑李夫人如何嚎啕大哭,撒潑蠻橫,蕭葉宸的部下一貫不理會。
今夜的事以蕭葉宸帶走了李東赫屍首及他的一幹小厮仆人而結束。
臨别之際,蕭葉宸掃了眼前的兩人,自從崔嫣然突然暈倒,裴知瑾就不曾松開過懷中的人,目光中有一絲玩味、有一絲探究,打量了半晌,勾唇笑道:“好好照看她。”
裴知瑾一言不發,卻對上了他探究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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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空如洗,冬日暖陽灑在青碧的琉璃瓦上,熠熠發光。
柔和清風拂過庭院,引得院中的枝葉輕搖。
屋内熏着暖香,沁人心脾,崔嫣然朦胧中睜開雙眼,透過錦緞圍帳,看到熟悉的院落暖閣,愣住了,她這是被帶回了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