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敖珩被這個稱呼逗的一笑,聲音像是從高天上落下的第一滴雨,滴在凡間幹涸的石闆上清脆動聽,“這個稱呼是誰教你的?”
他一邊問,一邊用握着年年手臂的手擡着她不讓她跪下去。
“呃——是以前村裡的老人告訴我的。”年年的聲音越來越小,窘迫的她紅着臉低下了頭眼睛卻看了一眼抓着她的仙人的手,敖珩這才放開她來。
“你可以不用這麼拘謹的。”
“姐姐!”稚笙帶着胡茉兒往回跳了一步,瞧見突然出現的敖珩跟年年一樣的反應作勢就要跪下,“小妖稚笙伏蒙天恩,叩見天君大人。”
她的雙膝剛挨着地面,就聽見敖珩說:“不用多禮,起來吧。”
敖珩的眼睛一直看着低首不語的少女,想起剛剛她盯着水面失神的場景,有了一個猜想:“你剛剛是在害怕?”
年年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雙手稍稍捏緊了兩側的衣布。敖珩察覺到她細小的動作後,再次一笑:“不用害怕,看。”
一條白色的绫帶纏到了年年的手上,下一刻,敖珩就帶着她飛了起來。陡然增加的高度和懸空感讓年年心也吊了起來,一股因不踏實而産生的恐懼席卷上她的心頭使她緊閉上了雙眼,身後還傳來了稚笙的驚呼聲。
“我在這裡,你不用擔心。”年年感覺到了另一隻手臂上傳來一陣暖意,很快她的雙腳再次接觸到了平整的地面,這時敖珩的聲音再次響起。
“看,你已經安全了。”
年年睜開了眼,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泺河的小院裡,敖珩也在這時再次收回了自己的手和挽上少女的绫帶,不遠處檐下盆中的鯉魚在水中咕哝着翻了個身。
等敖珩回到神界時,已經是夜裡了。替年年她們向泺河遮掩過去的他,想起年年那時對他含有感激的眼神,沒想到他也會有得到她感謝的一天,想想以前那個背對火光向狼狽的他走來的身影,她,也會有用這樣的表情面對他的一天嗎?也許不會了······
敖珩一邊想着,一邊向着自己居住的地方走去。原本出神的他忽然感到頭上一疼,隻聽見“啪”的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砸到了他的頭上,然後被彈到了他身前的地上,他定睛一看原來是一顆栗色的胚鳴果。
“暫音——”
“诶!”
敖珩應聲看去,在他所走的道路右側的銀色仙樹樹枝上,正停着一隻紫色的雷鳥,它見敖珩瞧見它後就從樹枝上飛下,一陣雷鳴閃過後,它化成了一個十六七歲身穿白底紫紋衣裙頭戴銀色鶴冠的少女,此刻她一雙黑亮的眼骨碌碌地看着敖珩,右手的食指放在自己的嘴角邊,故作思考地點着唇:“嗯——看你這幅樣子,禦尊神上又讓你去浮世境啦?”
“你下一句話是不是要問我有沒有遇到什麼好玩的了?”敖珩雙手抱在胸前,笑看着她問到。
“嘿嘿。”暫音撓了撓頭,“還是同為妖仙的你能懂我,哪像文雎他們呀。”
“你剛剛見到了文雎他們?”
“對呀。”她一邊用食指在嘴前方的空氣中有節奏的點着,一邊踱着步子,“明尊今天帶我從胚鳴靈州過來想打聽一下新帝神的情況,就去了小道消息最靈通的景椿星尊那裡,正巧星尊的三個弟子和斯年也在。”
“那——你們有問到什麼嗎?”
“什麼都沒有。”暫音攤了下手。
“所以你就來我這裡打聽消息了?”
“那怎麼可能?”暫音連連擺手,“我也不是不知道禦尊神上是個多麼在乎天規的人,怎麼好叫同為妖族的你為難。”
“那你是來?”
“唔——我難得來一次冠濮靈州,平日裡最有趣的成和也不在了,文雎他們又個個忙自己的事情,不怎麼能陪我玩,正好碰到了你,就想跟你聊聊天呢。”她雙手叉腰,歎了一口氣,“雖然胚鳴靈州有許多仙靈鳥族,但在它們很多鳥的眼裡,我也隻是一個從凡間來的妖靈罷了,哪裡能跟它們相提并論呀。如果不是和鸾明尊特意把我留在她身邊照看着我,才不會有誰把我當回事呢。我本想着難得可以來冠濮找以前的朋友們聊聊天的,誰知道會是這樣。”
敖珩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有些沮喪地低下頭,不由得為自己剛剛懷疑她出現的動機感到一絲愧疚,正要出言安慰她時,就聽到她接着說到。
“要是阿纓還在就好了。”
“······說起阿纓。”敖珩看着少女衣上浮動的紫色暗紋,那是繼承了雷系仙法才會有的咒文,在那些過去的記憶裡他依稀還能記得,阿纓也會使用雷系的法術,“你跟阿纓還真像呢,名字的最後一個字發音差不多,也都會雷系的法術,難怪成和會說你兩是親姐妹。”
“是吧,阿纓可是我最最好的朋友了,不過她打起架來可比我厲害多了。”說到這裡,提起阿纓就笑容滿面的暫音想到了剛剛在結熒之園同文雎他們聊到的話題,“也不知道阿纓的師傅是哪方的神明,居然可以為她點通兩個屬性的仙根,還都那麼厲害。”
敖珩聽到她的話,覺得自己好像快要抓住什麼重要的東西了:“你是說阿纓的師傅——”
“是呀,剛剛我在景椿星尊那裡還跟文雎他們聊到,阿纓當初來軍營以前,在一個叫什麼承罄山的地方修煉了7年,等她下山的時候就自然而然會兩種屬性的仙法了。”
“承罄山嗎。”
敖珩陷入了沉思,暫音見他後來一直沒有說話,走到他跟前,用手在他眼前搖了搖,把他搖回了神。
“真君仙上,你怎麼了?”
“我——我現在要去趟禦尊宮。”回過神來的敖珩神情有些嚴肅地向暫音道别,“我們下次再見。”
“诶,别走呀。”暫音看着敖珩丢下她匆匆而去的背影,有些委屈地小聲埋怨到,“嗚——怎麼又隻剩我一個了。”
“暫音。”
“诶!明尊神上。”
暫音聽到這個熟悉無比的聲音,驚出一身汗來,馬上回頭瞧見了正站在她身後拿着杖微笑地看着她的和鸾明尊。
“你還不快過來跟我一起回去了?”
“我這就來。”說完暫音就一路小跑到和鸾身後站着低下了頭。
“你下次要是再不聽我的話到處亂跑,我就不帶你來冠濮靈州了。”
“暫音知錯了。”她的頭埋的更低了。
和鸾随後看向了那道白衣藍紋的背影,他衣上的九圈符文密密麻麻、紛繁雜亂,一圈又一圈地,是他被圈在了這麼多的麻煩中央,還是他本來就是這些麻煩本身,和鸾無從得知,她現在唯一清楚的是冠濮靈州會再次成為這諸多麻煩的中心,而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
“走吧。”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