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李慕纓蓦地開了口，惹得他一時亂了神，她怎麼就開了口呢？
“小葉哥哥，我到了。”
“啊？哦！”
溫葉這才發現，她們已經走到了那紅色旗幟的帳篷外，等等，這個地方不就是方才他和宋栀明站的地方嗎？他一時語塞，但也着急想讓李慕纓趕緊回去才行，磕磕巴巴地說道：“你、你回去吧。”
說完他馬上就将手裡的傘塞到了李慕纓的手中，雙眼往帳子那邊瞥了好幾下，示意李慕纓趕緊離開。但李慕纓卻沒有像平時那樣聽話地離開，溫葉正疑惑時，手上傳來清涼的觸感，李慕纓握住他的手，将他遞過來的傘重新放進了他的手裡，并說道：“小葉哥哥，我不用這個。”
她看着她手的雙眼擡起來看向了他的肩膀，許是剛才溫葉将傘塞給她時不小心淋到了雨，李慕纓将空出來的手伸向了那裡，想施法替他将衣服烘幹，但好像有些夠不到。她便對溫葉說道：“小葉哥哥，低一些。”
溫葉自然是沒馬上明白她的意思，出口就是：“啊？”
李慕纓也沒對他解釋什麼，直接自己踮了下腳。但這一動作使得她兩臉的距離更近了些，溫葉看着她陡然放大的雙眼，驚得往後退了一步，重新拉開了距離。他正覺得這姑娘行為大膽時，就聽她淡聲道：“小葉哥哥，你的衣服更濕了。”
濕？溫葉順着她的話往自己身後瞧去，才發現後背連着肩膀那一片都被水打濕了，現在反應過來，被風一吹，他突然覺得冷起來。奇怪，為什麼剛才他沒有覺得冷呢？
如果到了這時他還不明白李慕纓的意思，那他确實也不用再給李溪當弟子了。他左手撐着李慕纓還給他的傘，微微蹲下，讓李慕纓能夠到他的肩膀。而他對面這個姑娘見自己目的達到了，向他道了聲“好”後，再次将左手伸向了他的肩膀。
她是要碰到那裡嗎？溫葉的眼睛一直小心翼翼地瞟着她的手，這讓他想起方才她握住他手的時候，那有些粗糙又很輕柔的感覺，像是他平日書寫時，手撫過的那些上好的紙張，每到那時，他總覺得手心到指尖都有種奇特的癢意，他很喜歡那種感覺，那是代表着知識的文字和書畫帶給他的慰藉和滿足感。所以，他現在也很喜歡李慕纓觸碰他的感覺嗎？
他被這個認知驚到的時候，突覺右臉頰滾燙，來不及克制自己行為的他，轉頭瞧去。李慕纓的手并沒有放到他的肩膀上，她懸空着隔了些距離，手掌朝下，縷縷紅色的光線從她掌中流出，沿着他衣上水淌過的地方，一一以熱意覆蓋掉。不一會兒，那深了一片的地方就恢複了往常的模樣，李慕纓也把手收了回去。
溫葉覺得有些遺憾，是因為李慕纓沒有碰到他還是因為這時間太短呢？也許都是有的吧。
“我先回去了。”做完這一切後，李慕纓才聽他話地要回自己的軍帳去，溫葉隻得目視她離開，瞧着她的背影，他眼中也有着他無法說清的落寞。而到了這時，他才明白，他其實沒有一開始想的那麼容易就能斬斷。他在心裡為自己歎了口氣，他還需要很長的時間去重新适應以前擁有過的孤獨呢。
軍靴踩在水坑裡發出的聲音，隻幾下後就停止了。溫葉不解地望去，卻見李慕纓在雨中轉過身來，她周身仿佛有一層透明的隔膜，雨水無法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難怪她說她不需要傘來着。
恍惚間溫葉意識到，現在李慕纓所站的地方，就是之前宋栀明同他講那些話的位置。李慕纓停下來是什麼意思？難道宋栀明還是給她說了？現在要她自己再同他說一遍那樣的話嗎？
聯想到在李溪那裡，李慕纓說了她也未睡，那她很有可能知道在她帳外的人是自己，如此一想，他的猜想便更有可能。糟了，他現在恨不得連傘都不要了趕緊跑路才好。
“栀明說人睡不着的時候可以閉上眼睛數星星，小葉哥哥，你試試。”
“啊？”溫葉都不知道這是今夜他第幾次為李慕纓的話發出的這聲了，這姑娘總會讓他措手不及，但她确實又是個不能以常理來預測的人。好在她什麼也不知道，也不煩惱。
溫葉應她道：“我回去就試。”
“嗯。”李慕纓乖巧地點了下頭後，卻再次說道，“白日你生氣了，對不起。”
他說什麼來着，李慕纓這不就讓他開始尴尬起來了嗎？溫葉是左看了一眼，右看了一眼，就是不敢把眼睛放到李慕纓身上。但沒有他的話，李慕纓又不會自己主動離開，情急之下他說話時都帶了些吼的意味在裡面：“跟、跟你沒有關系啦，你趕、趕緊回去吧！”
“不行。”誰料她竟拒絕了他，說道，“你不生氣了才行。”
欸？他今夜是見到什麼奇迹了嗎？李慕纓先給他道了歉不說，怎麼還變得如此執拗了？這還是那個沒有感情、不會思考、隻會蠻力的李慕纓嗎？
在他被震驚得呆若木雞的眼神裡，李慕纓說道：“你的問題，阿纓重新回答。阿纓會聽丞相哥哥的話保護其他人，但丞相哥哥和小葉哥哥不需要丞相哥哥的話。”
“我明白的。”溫葉突然溫和地笑了起來，這大概是他今日笑得最舒心的一次了吧，“你剛才在丞相營帳裡說那些話的時候，我就明白了。”
“嗯。”李慕纓這才像她往日那樣，點了下頭後，轉身離開了。
她走得還是那麼幹脆啊，溫葉瞧着她的背影，心裡不禁感歎道。但他嘴角的笑意卻洩露了一些額外的慶幸來，也許，李慕纓在他與李溪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地成長着。沒準将來，他能看到一個常人模樣的李慕纓呢？
他想着，卻看向了她和宋栀明都站過的地方，有些話如今夜的冷風再次灌進了他的耳朵裡。
罷了，她将來是什麼樣子與他又有什麼幹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