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躲到一處石牆下,柳風側耳聽了一陣,忽然眼中寒光盡顯,看池夏還算鎮定,低聲叮囑:“不要點燈、不要走動,等我回來。”
池夏沒有聽出異常,點點頭,目送他的身影很快融進夜色。
片刻,就有打鬥聲傳來,正是剛剛被柳風滅燈的方向。
難不成他早就發現有人襲擊,特意現身救她一命?
事實上殺手并非沖她而來。
遑論,是再一次闖進了他的風波。
打鬥聲持續許久,柳風還傷着,她擔心地想做些什麼。可是一想到她曾經非要相幫,才造成柳風如今的傷勢,便不敢妄動。
何況,今夜殺手出現得太巧了,很可能是她下午帶走烏衣的緣故。
這是對方的計謀。能撿起地上髒衣服的,不是流民就是認識那衣服。
而池夏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不是缺衣少穿的,故而背後之人順着她查到了這裡。
柳風終于在池夏擔心中解決了殺手,因為他叫她:“池娘子,還請提燈過來。”
池夏看着地上兩具屍體,跟那日三人裝扮相似,卻不沒柳風處理。
“你說,我那毒藥還用不用得?”柳風手拿藥瓶,征詢她的意見。
她是說過無名之魂的言論,可殺手都追到家門口了,不用等着被滅門嘛!而且想要湮滅蹤迹,還得拖到别處用。池夏挑眉:“你這毒藥,當真是第一次用?”
“當真。”柳風心想,從前是用在敵營以牙還牙,他這瓶是藥窟裡的最後一瓶,确保再無其餘毒藥流傳出去,也不算騙她。
“我認為不可用。”池夏給出解釋:“背後之人殺你是其一,其二目的,應是引你再次用藥,他們好取了回去改進。”
柳風展眉而笑:“不錯,這二人身手弱了很多,不然以我如今身體,還殺不了真正的死侍。”
池夏才想起來詢問:“你可有添新傷?”
“我無事。”柳風心裡無比熨帖,卻任由黑夜掩藏住他的喜悅,擔憂着另一件事:“莊子上不能再待人了,不然都要被我連累。”
“人倒是好說,可這裡都是草藥,棄之可惜。就不能……”池夏為難中想到什麼,仔細盯着柳風神色:“你走了他們是不是就能留在這裡?”
果然他眼底閃過一陣訝異和悲涼。
池夏忙解釋:“我不是想趕你走,他們也是無家之人,才過兩年安穩日子,麻煩我們總好過牽扯他們嘛。”
柳風本以為自己考慮他們的生死已算悲天憫人,不想跟她比起來,還是不近人情。
就算他走,那些人查過來也會殺進去逼問他們,何況莊子裡處處暗藏奢華,被人聯系起來,他們池家可要遭難。
不過确實有一個,隻麻煩他的辦法:“那我隻能刨了衣冠冢,葬去别的地方。”
“嗯?”池夏這才明白:“你立衣冠冢,是為了引殺手來?”
柳風點頭回應她。
衣服上有毒藥的味道,吸引着地下蟲,也為殺手指引了方向。
“我若能找回發現衣服的地方,你将冢立那裡可好?”死者為大,但是這裡沒有死者,池夏認為不妨刨一下,重新葬回身死之處。
“好。”柳風當然答應:“莊子上可有馬車?”
馬車沒有,她來回都是騎馬,“有輛闆車,運草藥的,應該能放下兩人。”
她知道柳風要将屍體運去别處,做最徹底的假線索,看他點頭,便提議:“我去拉車,你在此處休息會兒?”
柳風不确定殺手會否再來,便刨了衣冠冢,跟她一起回去。
二人折返幾趟,終于在霸陵原南端,将兩具屍體抛下山塬。
夜已黑透,池夏忙得一身汗,此時被風一吹,并不覺冷,反而清爽不少,長舒一口氣。“這下你也可以在莊子上安心修養了!”
“我……”柳風坐在大石上歇息,看着她在夜風中飛舞的裙擺,眼底溢出不舍,“……就此别過吧。”
池夏猛地轉過身,死死盯着他。
他說就此别過?如此猝不及防。
她想問他去哪,想問他的身體能撐得住嗎,想問還會不會見面……
最終都化為背影——池夏轉回了身子,背對着他,任憑一道滾燙從臉上滑過。
此前是她一次次留有餘地的告别,竟然不知,被人告别是如此難受。
她若離開,他還在;但是他離開,就不會回來了。
是啊,美夢都會醒的不是嗎。阿姐會死,阿弟會走,他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