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這麼做……”
晏宿醒咀嚼着這句話,臉上的表情消失了一瞬間。
就好像一塊小石頭落入水面,泛起圈圈漣漪。
……不,那并不是漣漪。
漣漪稍縱即逝,這句話卻在他心中泛濫。
他很難描述此刻自己是什麼感受。
野馬脫缰了。
曾經他以為自己牢牢握住了某樣東西,攤開一看,結果發現自己握住的不過是砂粒——它們細小、狡猾,不知不覺從他指縫漏了出去。
黎度恒忐忑地等待着晏宿醒的下文。
師兄沉默太久了。
而且……
他能清晰看見師兄眼底翻湧的波濤。
——不算很明顯,但黎度恒确實注意到了。
晏宿醒就這麼放任思緒流轉了一會兒,然後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重新扯動嘴角對着黎度恒笑起來:“度恒,你喜歡褚師妹嗎?”
“啊?”
黎度恒聽得很清楚。
但他還是脫口而出“啊”了一聲。
晏宿醒靜谧地看着他,薄唇輕啟:“不行。”
哦。
是不是師兄以為他想輕薄小師妹之類的?
黎度恒一度有些抓狂。
他在師兄心裡什麼時候變成了這種形象?
好吧,的确他不怎麼牢靠,不怎麼守規矩,有時候喜歡說兩句沒皮沒臉的鬼話逗一下别人……
可怎麼說這次是真沒有吧?
他也不至于用性命做賭注泡妞吧?
“呃……師兄,我沒有想做什麼壞事,也沒有什麼奇怪的企圖。”他哭笑不得地舉起手指對天起誓,“要是我有半句謊話那就叫我天打雷劈……”
話還沒說完呢,窗外就很應景地劃過一道驚雷。
黎度恒的臉色瞬間黑如鍋底。
要不要這麼巧啊?
還晴天霹靂?
晏宿醒似笑非笑把他舉起的手放下來,重複了一遍:“不行。”
黎度恒此人個性中有相當不宜人的一面。
多年又是擺爛又是混世魔王的經驗讓他形成了一種可怕的條件反射——别人一旦強硬地命令他什麼,他就忍不住想要和那人作對。
俗稱全自動杠精。
一般此等見不得人的屬性會在有能力真刀真槍懲罰他的晏宿醒面前收斂起來,但今天他大概是腦子抽筋了,竟然反問:“為什麼不行?”
晏宿醒眼中突兀地聚集起一層不分明的薄霧。
隔着這層霧,黎度恒分辨不出他的真實想法。
生氣了嗎?
好像不是。
至少不全是。
反正不管怎麼樣說出口黎度恒其實就慫了。
不過他仗着自己現在是傷号,認定師兄不會收拾他。
嗯。
又有底氣了呢。
寂靜。
恐怖的寂靜。
幸好這時候黎度恒聽見了腳步聲。
小師妹和季孔雀把甜食買回來了!
“黎師兄,黎師兄!”褚盈然兔子一樣一蹦一跳地沖進來,獻寶似的把懷裡的包裹遞給黎度恒,“我和季師兄給你買了蜜餞還有糖葫蘆。”
黎度恒喜上眉梢,完全沒有注意到季孔雀對師兄使了個眼色,師兄便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跟他一起去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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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醒。”季卓來滿面愁容地看向虛掩的房門,“度恒這家夥……把盈然師妹魂都勾走了。”
“褚師妹情窦初開,度恒又是她救命恩人,此事在所難免。”
“所以才麻煩。”季卓來壓低聲音,“你又不是不知道,盈然師妹是我直系師妹,我師尊可寶貝她了,要是這事兒讓師尊知道……”
晏宿醒揚了揚眉,道:“如此,你有什麼想法?”
季卓來無奈地說:“要是我想得出來,就不會那麼愁啦!那些情啊愛啊的少女心事最是勾勾纏纏,剪不斷理還亂!”
晏宿醒“嗯”了一聲,目光變得有些缥缈:“方才我試過了,似乎郎有情妾有意。”
“什麼?”季卓來差點驚掉下巴,“怎麼就郎有情妾有意了,黎度恒不是……”喜歡你嗎?
那小子自以為藏得挺好,但多少雙眼睛每天都長在他身上,大家其實都對他的心思一清二楚。
晏宿醒笑着橫了他一眼:“卓來,你想說什麼?”
這話季卓來不敢接。
他總感覺晏宿醒剛才那眼有些陰森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