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雖然和他差不多是同期,又還算有交情,但……晏宿醒一貫表裡不一,笑裡藏刀,誰也不敢說自己了解他,更何況……
“我明白,看管度恒是我的責任。”晏宿醒負手而立,“可如果連他喜歡誰也要管,是不是太殘忍了些?”
……好像方才說“不行”的人不是他一樣。
當然,那句重複了兩次的話季卓來沒有聽到,另一位當事人黎度恒這時也并不在場。
所以沒有被戳穿的風險。
季卓來踟蹰了一會兒,還是說:“但這樣下去确實……不太好。”
何止是不太好?
師尊要是知道他有機會阻止卻沒能阻止成功,怕是要冷落他好久,到時他就再也不是她最喜歡的徒弟了。
光是想想這種可能,季卓來就要心梗。
因此他不會如此輕易放棄的。
心一橫,他壯起膽子拍了拍晏宿醒的肩,帶着壯士斷腕的決心說:“宿醒,與其這樣,不如你犧牲一下。”
……這話說出來都有些大逆不道,如果不是實在心急,季卓來也斷想不出此等損招。
一時間,他根本來不及權衡是得罪晏宿醒更要命還是讓師尊失望更要命。
說了就說了吧,橫豎也覆水難收。
晏宿醒笑眯眯地看着他。
季卓來一僵,讪讪地收回手摸了幾下自己的鼻子。
“卓來,人心善變。”他悠悠道,“即便度恒曾經喜歡過我,現在也不一定了。”
“……為什麼?”季卓來理解不了。
畢竟這麼多年,他就隻憧憬着師尊,從未動搖過。
“度恒這孩子很聰明,有些事情他隐隐約約察覺到了。”
“哦……這樣啊……”季卓來還是有些不理解,不過在他看來,問題出在黎度恒身上,總比出在晏宿醒身上好解決。
見晏宿醒似乎沒怎麼介意,他轉了轉眼珠,出了個更昏的昏招:“那……要不宿醒你再加把力?吊一吊他?”
“……”晏宿醒難得有些無言以對。
良久,他擠出一句:“厘陽宗是名門正教。”
“可……這事兒……”季卓來也知道荒唐,“嘶”了一聲,捂着下巴想了想,眼睛一亮,“哎,其實……不一定吧?要不,我幫你試試他?”
“……試什麼?”
季卓來笑得很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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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度恒全然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麼,他正一門心思和手上的藥作鬥争。
就算有了蜜餞,這藥還是苦得讓他舌頭發麻。
褚盈然擔心地看着他:“師兄,真的很苦嗎?”
黎度恒捏着鼻子,猛烈地點了點頭。
“那……要不别喝了?我幫你把它倒掉吧?”
黎度恒心裡一直有這個念頭。
可真有人說出來了,他自己倒猶豫起來。
良藥苦口,要是不喝藥,傷就好得慢,那他們就得在南州多留幾天……
咦,南州?
黎度恒把藥碗放到一邊,看向褚盈然。
“對了,師妹,你和季孔……季師兄來南州做什麼?”
褚盈然眨了眨眼,一五一十道:“是鄢師姐,也就是新署長叫我們來的呀。門内的長老蔔算出應天就在南州,讓我們過來看着,以防祂像上次一樣一下子殺死那麼多人。”
原來如此。
黎度恒點點頭,又忽然覺得哪裡不太對。
“哎,可要是這麼說的話,你們怎麼沒有直接去對付應天,反而隻在城内抓邪修呢?”
褚盈然歪着頭思索一番:“嗯……那是因為,我和季師兄打不過應天?”
“那打不過,為什麼不派更厲害的師兄師姐來呢?”
或者幹脆把“不食五谷”請下山不是更好?
畢竟應天上次可是一下就殺了一萬人,手都伸到領國皇帝身邊了,按理說罪孽程度已經足夠請下幾位德高望重的“不食五谷”了。
“昂……”褚盈然把食指放在下巴上,似乎被黎度恒的問題難住了,“對哦,為什麼呢?”
“鄢師姐派你們來時的原話是什麼?”
見褚盈然根本沒考慮過這個問題,黎度恒索性換了個問法。
這個問題對她來說倒是不難。
“‘他娘的,攪得整個領國不得安甯,還敢龜縮到邊陲去,真以為老娘不敢動他是不是?好啊,卓來,管師兄,就由你們兩個去!就算打不過也得給應天剝下來一層皮!’”
褚盈然長得溫柔乖巧,乍然繪聲繪色地模仿起鄢如繪那霸氣雄渾的用語,聽得黎度恒一愣一愣,導緻聽完很久他才回過味來:“哎,那鄢師姐派出來的不是季師兄和管師兄嗎?怎麼後來管師兄換成你了?”
季卓來和退下來的前除魔署署長管重業,基本是整個除魔署修為最高的兩個人了,要是派他們兩個出來,還能看作是真想和應天一較高下的。
“因為後來管師兄和季師兄一起把怒氣上頭的鄢師姐勸住了啊。”
“……為什麼要勸住?”
“好像是……”褚盈然手指梳理起垂落的發絲,“要對付應天,也得得到‘不食五谷’的許可。但……管師兄說,他們應該是不會同意的。”
黎度恒的大腦飛速運轉。
不食五谷不會同意?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