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盈然揉着眼睛醒來。
她看了看天色,今天醒得挺早。
穿好衣服,她出門打算與兩位師兄會合。
黎師兄的房門大開着,這倒有些不尋常。
她疑惑地往屋内走去。
晏師兄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裳,站姿如松地立在黎師兄床前,手上似乎捏着一張薄紙片。
房間原本的主人黎度恒不知道去了哪兒,他的被褥整整齊齊疊在床頭,床單中央放了一個繡花荷包。
她的腳步不算輕,一進來便引得了晏宿醒注意。
他放下紙張,回身向她露出一個毫無破綻的笑容:“師妹,你醒了?”
“嗯……”她見晏宿醒态度如常,心裡猜測黎度恒可能和季卓來情況相仿,是得了師門傳召或者另有要務在身,于是輕快地問,“師兄,那我們現在要等黎師兄回來嗎?”
晏宿醒的眉頭微不可查地抖了抖:“等?”
他分明隻說了一個字,但褚盈然卻感到氣氛有些變化。
具體是什麼變化也說不上來。
她往前走了幾步,餘光瞥到晏宿醒手上的紙上是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抱歉,勿念”。
……“抱歉,勿念”?
晏宿醒順着她的視線看下去 ,紙張瞬間被他的手指揉成一團。
“師弟的字迹需得好好練練,這麼多年還是不堪入目。”
褚盈然心下一震。
剛才師兄是不是說了“不堪入目”?
印象中晏宿醒一向和和氣氣的,沒聽說過他和誰生氣,評價别人也鮮少用到如此直白的負面詞彙。
這是怎麼了?
黎師兄惹到他了?
褚盈然愕然之餘又對黎度恒多了些贊歎。
黎師兄果然非比尋常,竟然有本事把傳聞中溫柔深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晏宿醒刺激到這般地步。
晏宿醒沒心思理會褚盈然産生了什麼感想。
他指尖藍光躍動,一團純澈的清泉湧出将黎度恒留下的紙條包裹在内,不多時那可憐的紙片便被水溶成了糊糊。
扔了那坨垃圾,他視線更為不善地轉向床上的荷包。
……黎度恒留下了大概三分之二的盤纏。
這孩子,膽子比他想得還大。
是他對他太寬容了麼?
晏宿醒找出羅盤,目光沉沉地注視着上面不斷移動的一個小小紅點。
黎度恒腳程很快,大概昨夜犧牲睡眠一直在趕路吧。
區區一夜,竟然就走出了領國邊境去了隔壁定國。
“咦,師兄,這是什麼呀?”褚盈然好奇地盯着他手上的羅盤。
晏宿醒收斂了一點眼中的寒意,反手将羅盤扣回乾坤袋中,笑了笑說:“沒什麼。褚師妹,南州妖魔已絕大半,是時候回師門複命了。”
褚盈然不疑有他,乖巧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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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速飛行了一晚上的黎度恒落地後第一件事便是找了塊荒地,扶住一棵樹大吐特吐。
……沒想到跑路如此耗費精力。
他從袖中掏出帕子仔細擦了擦嘴角的污迹。
好歹這一路的波折是有回報的。
他趕在日出前到了定國。
具體是定國哪裡不知道,反正是到定國了。
厘陽宗和合教有過協議,雙方弟子不得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随意進出對方國家。
也就是說,一旦到了這裡,晏宿醒想找過來便沒那麼容易了。
他挪動腳步坐到一棵幹淨的樹下。
完了,全完了。
他懊惱地把頭埋進膝蓋。
都怪那個死狐狸精。
要不然,要不然他也不至于……淪落到如此下場。
師兄就算脾氣再好,都很難原諒他昨夜的所作所為吧。
哪怕有“中毒”當借口。
他不想承受師兄冰冷的眼神。
不想師尊知道這件事後把他趕出師門。
不敢,所以先跑了。
哪怕知道有一天師兄還是會找過來,拎住他命運的後脖頸遊街示衆。
幻想着那個場面,黎度恒煩躁地抓亂了自己的頭發。
……厘陽宗暫時回不去了,那現在他要怎麼辦?
躲吧。
能躲盡量躲,能不讓師兄找到就不讓師兄找到。
可是……
他不自覺地撫上唇瓣。
昨夜……他很意外。
師兄的唇很薄,他聽過一種說法,說是薄唇的人也會薄情。
他從前并不懷疑。
總是把禮節性笑容“戴”在臉上的師兄看上去就很薄情。
像那種如果他不喜歡你,雖然不會和你翻臉,笑得一如既往,但行為上卻會和你劃清界限的類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