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着逛着,晏宿醒逛到了算命攤位前頭,戴墨鏡的風水先生便捋着胡子老神在在發了問。
晏宿醒習慣性也看了一眼他的印堂。
沒有發黑。
“公子,您在看什麼?”
“沒什麼。”
“呵呵,您撒謊。您是發現了吧?”
晏宿醒淺笑着坐在他攤位前的椅子上:“先生,既然看得見,又為何要戴墨鏡呢?”
算命先生被拆穿也不尴尬,擡起眼鏡露出一雙渾濁的眼睛,俏皮地沖他眨了下眼皮後,又重新把墨鏡戴了回去。
“人們更願意相信瞎子,何樂而不為呢?隻是遇上您這樣的聰明人,沒必要故弄玄虛罷了。”
晏宿醒咬下糖畫小男孩的剩下半個腦袋,問:“您剛才說我‘發現了’,指的是什麼呢?”
“這世道的真相。”
“真相?”
“公子,我問您一個問題。您認為痛苦而長生與快樂而短壽之間,哪個更好呢?”
晏宿醒舔了舔唇上粘到的糖漬,思索了一下說:“這個選擇本就不合理。”
“為何不合理呢?”
“天命自有定數。雖說我并不認為命運不可打破,但若是有一股力量強行扭曲了衆人的命數,不經同意便将萬種可能削減到您所述的兩種結局……當然就不合理。”
算命先生捋着胡子的手一頓。
“公子,您的觀點真是犀利啊。可您想過沒有?能夠扭曲衆人命數的,會是什麼?”
晏宿醒咬下糖畫小男孩的手臂。
“不管是什麼,不合理就是合理。”
算命先生墨鏡後的眼睛瞪大。
然後他忽然狂笑起來。
“哈哈哈,好啊好啊,公子您說得好啊。這麼多年,倒是老朽狹隘了。可身為蚍蜉,即便知道自身命運不合理,亦無從找回真正的公平啊。如此,還不如一輩子無知,或是接受被人踩踏的命運。”
晏宿醒咽下糖畫,目光變得缥缈。
“您會這麼想,大多數人也可能會這麼想。但……有人不會。”
“誰?”
晏宿醒看向他:“您不是說要為我答疑解惑嗎?不如為我算一卦。”
話題轉變得毫無征兆,算命先生晃了一會兒神。
“算卦?現在?”
“對。”晏宿醒說,“用六爻便好。”
“……好,您要問什麼?”
“問那個人的結局。”
算命先生不明所以,卻還是依着他的意思起卦。
反正正正正反。
大過卦。
棟梁彎曲,有利于有所前進,順利。
雖然亨通,但終究棟梁彎曲,難以長久支撐。
“您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嗎?”算命先生問他。
晏宿醒從荷包中取出銀兩。
這個荷包上頭刺繡精緻,卻總讓他想起一些糟糕的事情。
“謝謝您。”他留下銅闆,“請相信,世事并非定數,在終末降臨以前,一切皆有轉機。”
問題是這個轉機會以何種方式出現呢?
他咬碎糖畫,将竹簽扔進不遠處的垃圾堆。
總之……
先去把潇灑離開的小師弟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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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想轉拜龍神為師啊?”
“不是,我隻是想見祂一面而已。”黎度恒糾正道,“所以考驗是什麼,說出來聽聽。”
霍岷雙手環胸,煩躁地抖着腿:“龍神是你想見就見的?”
“那你至少告訴我,龍神叫什麼名字?”
霍岷翻了個白眼:“龍神的名諱是我等凡人能随便稱呼的嗎?你知道你們領國皇帝叫什麼嗎?”
黎度恒仔細想了想,還真不知道。
師兄曾是皇子,他姓晏,所以皇帝也應該姓晏。
……也就了解到這裡了。
“是吧?”霍岷從他的表情得到了答案,“現在知道自己的問題有多膽大包天了吧?”
“青龍……哦不,你們龍神是不是姓常?”
“都說了不知道,你怎麼那麼執着?再問我……”
屋外傳來一陣空靈悠遠的鐘聲。
“啧,都酉時了,小爺我竟然和你耗費了那麼久時間,今天都沒有修煉哎!”霍岷煩躁地捶了一下床。
黎度恒在一旁看得膽戰心驚。
哇,那可是玉床哎?
您就這樣随手亂敲?
震驚之餘,他又贊歎于那陣從未聽過的鐘聲。
“這鐘的聲音……好特别哦。”
“哼,可不是嗎?”霍岷鼻子翹上了天,“這可是我們合教的法寶之一——淨魂鐘,能夠淨化世間所有怨氣,你們厘陽宗沒有這種寶貝吧?”
……還真沒有。
黎度恒不服氣道:“但我們有很多其他厲害的寶貝啊?”
“就算有,和你關系也不大吧。”
“這是什麼意思?淨魂鐘也和你沒關系吧?”
霍岷翻了個白眼:“怎麼沒有?看管淨魂鐘的人可是我爹哎!”
好吧。
那黎度恒認輸了。
有個好爹真的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