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就說不通嘛。
至于為什麼應天能在雨天引火,估計也隻是修煉了什麼見不得人的邪術吧。
他與霍岷東拉西扯了半晌,那頭戰局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應天揮舞着那杆撞倒青龍銀柱的巨大銀槍,随手一捅便捅下來一排人。
紅衣與橙衣統一變成了紅衣,在雨水沖刷下原本玉白的大殿也幾乎被染成了紅色。
雪上加霜的是,來的不止應天和“水蛭”。
還有他的戲班子。
戴着面具的“戲子”們敲鑼打鼓,“生旦淨末醜”來了個整整齊齊,用唱戲般飄逸詭谲的身法上了天,穿梭在組成“青影大陣”的合教弟子隊列以内,三下兩下便打鳥似的把弟子們打了個人仰馬翻。
原本安靜祥和的楚錫山一時間又是亂七八糟的唱戲聲,又是皮肉被割開的悶響,又是弟子們的慘叫。
人間仙境不複存在,被應天的修羅之槍畫成了截然相反的地獄。
霍岷忍受不了眼前這血腥的一幕,抓住黎度恒往裡屋裡拖,反手鎖上了房門。
黎度恒眼神複雜地看着他抱着缸吐到臉色慘白。
他很想安慰他。
但所有安慰此刻都很無力。
誰也沒想到,應天實力居然如此之強,霍岷爹玄啟真人和黃甲老頭樂循真人怎麼看也起碼是合體期以上的大能,居然對祂束手無措,自保都很吃力,遑論保護教内弟子。
合教完了。
黎度恒心想。
不過也不盡然。
窗外劃過一道閃電。
然後又一道。
又一道。
磅礴的龍吟突破了惱人的雨聲,大概也傳遍了整個定國。
龍神現身了。
殺伐之氣深重的銀□□穿了耀眼的金甲。
最後一個了。
應天随手一揮,像是抖落身上的一粒沙塵一樣,将樂循真人的屍體扔到了玄啟真人頭頂。
“咯咯咯,咯咯咯……”“水蛭”纏在應天肩上昂起頭,仿佛一隻安靜而乖巧的寵物,“龍神……幾百年了,想不到我們還能見面。不過……你是非得等大家都死了,才姗姗來遲嗎?”
白玉做的階梯上滿是屍骸。
青龍帝君和合教掌門默不作聲地注視着一切。
臉上看不出什麼難過的表情。
“應天,你不是自诩正義嗎?”掌門沒理“水蛭”,看向應天,語氣沉重卻堅定,“既如此,又何至于屠我合教滿門?”
應天轉動銀槍,将趴在肩上的“水蛭”撣下去。
“水蛭”落在血水裡“哎喲”一聲,又不甘地爬上了圍過來的白面具肩頭。
“掌門這話倒是有意思。”應天安然地回望着他,“合教何以開宗立教,沒有人比閣下更清楚。你們的弟子雖然可能無知,卻并不算無辜。”
“哦?”青龍帝君從鼻間發出一聲嗤笑,“那你倒是說說,我合教何以開宗立教?”
應天淡然地看向祂:“因為你。”
“我還道是什麼大不了的呢,此事人盡皆知。合教是為擁護我而誕生,但那又如何?”
“若僅僅是這樣,當然不如何,可……”應天眼神一凜,“當年你被魔尊重傷,本該撒手而去,你卻不甘心,聚集了一群願意為你賣命的信徒組建合教,合教又建立了定國,你答應保護他們與他們的子嗣後代一生平安,永不受敵國侵犯。但什麼事都有代價,不是嗎?定國子民要付出的代價便是,用他們的性命作為你的藥引,以陽壽和靈魂為代價療愈你的傷,對吧?”
晏宿醒能一眼發覺的事,應天自然也發覺了。
定國百姓貌似安居樂業,實際上卻有大半在年紀尚輕之時便印堂發黑,命不久矣。
這不是因為什麼傳染病,也不是因為定國是惡土。
是有東西在吸食他們的性命。
這東西不是别人,正是他們心心念念供奉的龍神。
生時雖不算悲慘,但定國百姓卻要極早與親人分離。
傷痛會滋生怨氣。
怨氣就供養了應天和祂腹中的“水蛭”。
在定國的應天氣血充盈,仿佛每天都在享用國宴,因此功法大漲,輕易便能殺死合教精銳。
但就像祂自己說的,凡事都有代價。
應天強行遏制住顫抖的手掌,不讓龍神和合教掌門看出端倪。
祂到底和“水蛭”不同。
吸收且激發太多力量,會對身體造成負擔。
眼下……
還能再撐一會兒。
祂以為戳穿真相能讓龍神駭然失色。
然而祂錯了。
龍神用金色豎瞳戲谑地看着祂。
“我是神。”龍神用昂揚的語調說,“我曾為了百姓奮不顧身,如今我罹患重疾,讓他們反哺我又有何錯?神本有特權!況且他們有生之年,我都不遺餘力護他們周全,保護他們不被領國進犯!短命又如何?悲苦一生,不如須臾之樂!”
應天此刻才明白。
祂與神終究出生在兩個世界,無法相互理解。
所以,無論再怎麼努力,祂都是成不了真神的。
既如此……
祂握緊那杆銀槍。
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