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但也合理。我及時調整表情，坐了下來。

簡單的商業互吹之後，G市基金開始介紹他們一行人的情況。當然，重點是介紹嚴律新。

“這位是剛被Rt從BS挖過來的高級董事嚴律新，美國斯坦福畢業的，負責過凱越和IK的case，這次我們的合作項目也主要是由他主導……”

G市基金老總底氣十足的聲音在會議室回蕩，我看向對面那人，他臉上挂着合适的微笑，正不自覺地撫摸右手小手指——那是柳澤心不在焉時特有的小動作。

像是注意到我的視線，他将目光投過來，恰巧這時上司陳思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這位是我們投資業務部項目經理周穎，畢業于英國LSE，接下來由她給各位介紹我們集團近些年的重點投資項目。”

我順勢移走視線，跟對面一排人講項目情況。資料早就在會前發給每個人的桌面上，他們紛紛對着我描述的内容看對應的資料。

除了嚴律新。

早在陳思說完我的畢業院校後，我就感受到來自對面的視線，存在感十分明顯。

我講完後，會議很快進入正題，嚴律新打開投屏，遊刃有餘地講述本次基金合作計劃，從項目架構、投資領域、競品分析……方方面面考慮周全，邏輯清晰。

屏幕上的燈光在他筆挺的鼻梁上打出一道高亮線，他堅定之餘帶着些輕松的語氣将我一下子拉回2011年。

“那當然是選斯坦福啊。”18歲的柳澤看着電腦上的6封高校offer，理所當然地側首。

“但斯坦福還沒給你發offer呢。”我看着那6封挂着知名院校的名字郵件，“你真的不先選一個接受嗎？”

“斯坦福也還沒給我發拒信……”柳澤關閉郵箱，“你有意向學校了嗎？”

那時我已經沒有了出國留學的能力，卻還是死撐着說，“收到了哥大的offer，但我還在等賓大的反饋。”

柳澤看着我，臉上沒什麼表情。幾秒之後，他恢複那股子輕快勁，起身穿上外套，“走，出去吃晚飯，你有什麼想吃的？”

我緊張而羞恥的種種胡思亂想因為這句話被抛諸腦後，“我想吃新開的那家砂鍋。”

上了大學，我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或許那時候柳澤就已經知道我背地裡轉向備戰高考的事了。他那麼精于人性，怎麼可能看不出我的拙劣謊言。

柳澤收到斯坦福offer那天晚上，正在家埋頭刷高考真題的我收到來自國際班同學的電話。他們給柳澤辦了個慶祝派對，想讓我也過去。

我自然是答應了，按照他們給的地點打了個車過去。盡管那時候打車出行對我而言已經是奢侈行為了，但為了準點趕到，我還是咬牙揮手攔車。

途中剛好路過一家鋼筆店，透明櫥窗正中央的黑金色鋼筆在燈光照耀下優雅絕倫，讓我一下子想到了柳澤。我讓司機靠停一會，自己則匆匆進店買下一支，拿着包裝好的禮盒回到車裡。

到達包廂的時候，在場的人已經嗨了。他們大多拿到了心儀offer，去處有了着落，臉上挂着肆意的笑容，相互碰杯，發出陣陣清脆的聲音，地闆上散落了些空掉的細長銀管。

見到我來，其中一人趕緊把我拉到柳澤旁邊坐下。他們都知道我和柳澤是男女朋友關系，趁機起哄，要我們當衆接吻。

柳澤估計喝了點酒，眼睛裡星星點點，皮膚透出些粉色。他半躺在座位上，歪着頭看着我笑。

我心裡發緊，有些無措。他卻一把把我拉到懷裡，吻了上來。

頓時，我大腦嗡嗡作響，雙唇傳來柔軟的觸感，威士忌的氣味傳入鼻腔。

再後來，我也進入迷幻狀态。

醒來時已經是中午，包廂一片狼藉，我身邊睡着柳澤，他的手臂搭在我裸露的腰間，下身的不适實時提醒我，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當時我腦袋裡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到這種地步的，隻知道穿上衣服匆忙逃離。

“周經理這邊還有什麼疑問嗎？”上司的聲音再次在旁邊響起。

我的思緒回籠，看着投屏上的框架圖，說了些想法。

會議進入尾聲，兩方老總你來我往打了會太極，終究是敲定了大緻的合作意向。

臨行前，我們互換了名片，一一握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嚴律新和我握完手要松開時，無名指撓了下我的手心。我詫異地擡眼，他臉上依舊是那種客套而疏離的得體笑容。仿佛我剛剛感受到的隻是意外。

G市基金一行淡出視野後，我按照名片上的聯系方式申請加嚴律新的微信。

驗證立即通過。

嚴律新的頭像是一顆高大的梧桐樹，看起來應該是他在美國居住時拍的，梧桐樹後是間别墅，在畫面裡露出半截英文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