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制完成後,姜行和俞落便告别了尉遲先生和記夢。
但令姜行沒想到的是,美人相的真身也跟了過來。牠帶着潔白無瑕的面具,疲憊地靠在馬車廂内,沒有一點力氣,身軀也随馬車的颠簸一同搖晃。
俞落還是老樣子,一個人安靜地坐着,但手裡沒有玩具,隻能拿着拐杖閉目養神。
“美人相,幫忙揉個肩。”俞落聳聳肩,下一秒,一雙手就從馬車廂飄出,落在俞落肩頭,替他放松肩膀。
真身和分身還真是不一樣……
“接下來要去給誰作畫?”姜行抱着布袋,布袋裡裝着已經完成的畫。
“十二席和十五席。”
姜行搜索自己的記憶,想起了這對好姐妹的席位資料。
十二席是裁縫,世代以制衣聞名,曾擔下為後宮制衣的任務,但如今家道中落,隻能靠着九十九人行的幫助勉強生活。
十五席是二席手下負責收集情報的分席之一。這一代的明江怡是名冠京城的舞姬,傳聞她一舞可平天下紛亂,使衆生為她傾倒。而她也借着自己的身份出入皇宮等難以獲取情報的地方。
她常駐跳舞的位置據說是京城的一家大客棧……姜行想都不想就知道,這客棧多半也是四席的财産。隻有他會在客棧裡請樂師舞女。
明明隻在會議見過面,姜行卻覺得自己一直都處在李辰軒的視線中。處處不見他,卻處處都是他。
“要搬去十五席所在的客棧嗎?”
“就是我們住的客棧,隻是她前幾日進宮表演,不在而已。”
“啊?但那個客棧哪有舞台?”
“又不是在客棧裡面表演。”
姜行這才想起來,客棧的正對面是一個非常寬敞的紅木台,平日裡供人們租借表演雜耍,也可以用來作為比武的擂台。
原來那裡也是客棧的一部分嗎?!貧窮限制了姜行的想象。
寒風凜冽,吹起舞女衣擺,帶起她身上的金飾聲聲作響。
賞梅宴,後宮嫔妃、皇親國戚全都到場。賞的是梅花,看的卻是美人。
舞女們舞姿搖曳,肢體舞出的美感絲毫不弱于後宮百花齊放,似寒冬烈火,熱烈而激情。
舞女們聚攏在一起舞蹈,紅衣素妝,似梅花含苞待放,又忽地紛紛旋身外撤,學起梅花綻放。
随着舞女的舞步,女子一身素衣出現在中央。白衣似雪,朱唇點绛,雪中仙女銜梅而來,用引人憐愛的雙眼掃過衆人,似是好奇。
女子的登場瞬間奪去所有人的注意力,叫人想将她捧在手心,卻又擔心她會如雪般融化。
蕭鶴淵沒有賞舞的興趣,但看鏡央看得不亦樂乎,也隻能跟着把目光投向舞女們。
王寅和冬妍作為侍從站在兩人的座位後,也都是無心賞舞。冬妍低頭垂眸小憩,王寅則觀察着蕭鶴淵的一舉一動。
“好美……”鏡央的眼釘在了白衣舞女身上,被她動人的舞姿吸引。
鏡央回頭,想與蕭鶴淵分享觀看美人的喜悅,卻看到王寅雙眼含情脈脈,正直勾勾地看着蕭鶴淵。
這不比看跳舞好看?!
好棒嗚嗚嗚嗚嗚嗚嗚!這是什麼隐藏在身份下的絕世愛情!一方身份尊貴卻為身份結親,一方隐藏心意無條件保護另一方。
诶不對,那阻礙了他們的不就是我了嗎?鏡央意識到這一點,心裡一陣慚愧。
對不起,我有罪,我阻礙了我名義丈夫和小情人在一起!
額……他倆誰上誰下?
“娘娘。”沒等鏡央想出這個問題的答案,冬妍便出言打斷了她。
“啊?”
“您的動作太顯眼了。”
鏡央這才注意到自己剛剛的傻樣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有不少嫔妃已經開始笑談太子和太子妃關系要好了。
值得慶幸的是,她們不知道鏡央心裡實際在想什麼,隻當她是對着蕭鶴淵犯了花癡。
“咳咳咳,抱歉……”
冷靜下來後,鏡央反而擔心起蕭鶴淵甜言蜜語的真實性了。如果蕭鶴淵真的喜歡她……不行!絕對不行!
現在有李辰軒,鏡央隻需要坐穩太子妃的位置并斷絕和三席的聯系就行,她壓根就不需要蕭鶴淵的愛。
但她又不敢直接說,萬一觸怒了蕭鶴淵,那她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實際上,鏡央的處境是所有人裡最安全的,隻是她自己不這麼認為。
蕭鶴淵不愛她,但她的存在一是可以穩固他太子的地位,二來可以遮掩他和王寅的關系。
而對李辰軒來說,她活着就能牽制白家,她的命還是可以保的。
所以鐘離鏡央當個快樂的花瓶就好了。
“……”冬妍輕歎一聲,默默将目光放到了白衣舞女身上。
李辰軒客棧的頭号舞姬——明江怡。賞梅宴的這幾天,一些商隊會被批準入宮販賣商品,形成一個小集市。她便是随李辰軒商隊來的。
這幾日的後宮也熱鬧,不少後妃會派遣宮女去攤子上購物,宮女們就能趁機買些新奇玩意,要是遇到同鄉相識的,說不定還能請人家捎口信回家。
可就是這麼熱鬧的日子,清貴妃的位置卻空了出來。清貴妃一向喜歡熱鬧,從不缺席宴會,這自然引起了蕭鶴淵的注意。
蕭鶴淵拿出一個木盒,微微側頭。
“般若,你幫我把這個木盒送給父皇,然後問他,母妃何故未至。”
“是。”
王寅上前接過木盒,退至後方繞到了蕭雲身旁。
蕭雲察覺到王寅和蕭鶴淵的互動,餘光觀察着王寅的位置,額角流下的汗水在寒風中被吹拂而去。
“陛下,太子殿下為您和清貴妃準備了禮物。”王寅沒有明說,但他知道清貴妃多半已經遭遇不測。
“好,麗兒身體抱恙,她的就由朕送去吧。”
王寅獻上木盒。蕭雲接過木盒,在交接的晃動中,他感覺到盒中物體的晃動。
那物體近似于球體,應該有兩顆。滾動時偶爾會有停頓,說明表面材質不一。
“呵,恃寵而驕的家夥。”蕭雲把木盒放在一旁,揮揮手,示意王寅退下。
蕭鶴軒見了,湊到蕭鶴淵身旁,雙手摩挲着,問:“皇兄,你是送了什麼給父皇?”
“父皇不久前贈我一能人,解我心頭大患,就回贈給了父皇。”
“所以是回贈了什麼?”
“當然是……寶貝。”能人身上的東西,當然稱得上是寶貝。
蕭雲想監視蕭鶴淵,但王寅已經站在了蕭鶴淵的身後,他從王寅口中問出的消息真假參半,他自己能聽出來,隻是不明說。
所以蕭雲就想往蕭鶴淵的身邊安插更多眼線。
可惜……蕭雲有多殘忍,他蕭鶴淵就會比他更殘忍。他斷定蕭雲不會殺他,所以他有這個膽量去違抗蕭雲。
蕭鶴淵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王寅回到蕭鶴淵身後,步伐停下的一瞬,他眸光冷冽,劃過衆人。
清貴妃不在,德妃就成了後妃裡除皇後外最靠近皇帝的人。往年坐在那的清貴妃總喜歡趁機與皇帝來上一段目光交流,然後被皇帝敷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