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王寅和蕭鶴淵嗎？王寅在拿到藥後每天都會想象用藥時的情景，在腦海中提前練習。

但在那次之後，蕭鶴淵一直被蕭雲丢下來的工作煩神，私下裡要關注鏡央的行動，還得和鶴軒保持信件來往以了解邊關現狀。

就算他是太子，有替帝王分擔政務的職責，但他也得休息。

結果就是，不僅蕭鶴淵心力交瘁，王寅也成天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擔心蕭鶴淵的身體。

而且離趙衡來府上拜訪的日子不遠了，蕭鶴淵得在那之前想出對付他的方案。王寅是絞盡腦汁用盡渾身解數想告訴蕭鶴淵，趙衡這個人不可信，但他不能明說，幾番暗示下來也沒能讓蕭鶴淵明白。

累，太累了。

蕭鶴淵捂着頭，批閱完一份奏折就拿起茶喝一口，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書房的門被人敲響，王寅立刻将門拉開一道縫，看到站在外面的冬妍後蹑手蹑腳地走出書房，生怕發出雜音吵到蕭鶴淵。

“怎麼了嗎？小殿下還在忙，有事快說。”

冬妍将一份文書遞給王寅，“春節府上的事務安排，娘娘已經完成了，要給殿下過目簽字。”

王寅接過文書，眉梢挑起帶上疑惑，“這不是管事的工作嗎？”

“你們還真是……”冬妍皺起眉，雙手抱胸，長歎出一口氣，“殿下并沒有給娘娘分配工作，所以管事隻得把自己的工作分一部分給娘娘。”

“為什麼？她是太子妃，哪個下人敢讓她做事？”

冬妍聽了王寅的話，火氣直沖心頭，要不是太子殿下還在書房裡工作，她現在就想對着王寅大罵一頓。

“站着說話不腰痛，就算娘娘和太子殿下沒有夫妻之實，她也得擔起太子妃的責任。娘娘是太子府的女主人，若是什麼都不做就會影響她的形象，招人口舌。管事應該是在下人中聽到了這些閑話，特地把這個工作交給娘娘，然後對其他人稱是太子殿下的決定，好讓下人信服娘娘。”

王寅看着手中字體娟秀端莊的文書，眉頭緊蹙久久不松，“我會跟殿下反映的，改天我親自去讓他們閉嘴。”

冬妍倒吸一口涼氣，殺氣溢出眼眶，化作無形的利刃刺向王寅。

“你越是堵他們的嘴，他們說得就越厲害！而且那樣損害的是太子殿下和娘娘的名聲，娘娘她是太子妃，是未來的皇後……”

王寅先是一愣，意識到此舉不妥後眼神飄忽一陣，躬身道歉，“抱歉，是我疏忽了……”

冬妍壓下火，擡眸一瞬隻剩滿眼無奈，“拿去給殿下吧，小的找了往年的安排給娘娘參考，應該沒有問題，簽字就好。”

交代完後，冬妍行禮退下。鐘離鏡央開朗過了頭，她身邊的這些事她本人完全沒有察覺，好在她不是懶惰之人，見有事情做還高興了好久。

鐘離鏡央到底還是個被保護着的單純孩子。

在花園裡發呆的鏡央遠遠望見冬妍，揮起手，扔下平日用來僞裝的架子，咧開嘴笑着，“冬妍，殿下看了我寫的安排有說什麼嗎？”

“太子殿下公務繁忙，還沒來得及看。”

“唔……我可是想了好久的，不知道殿下會有什麼反應。”

鏡央的話吓得冬妍背後一激靈，行禮的手都開始顫抖，“娘娘，您……寫了什麼？”

“你沒看啊。我看了你給我的參考，覺得太無聊了，就加了些我們一起的活動，過春節不就是要熱鬧嗎？”

看着鏡央驕傲的小表情，冬妍實在是不忍心說教，隻能再次捂臉歎氣，“娘娘，您貴為太子妃，要注意形象，而且我們也不是所有人春節都留在太子府。”

“為什麼嘛，我在外面很注意形象了，在家還不能放松點啊……”鏡央撅起嘴，兩眼淚汪汪，“反正我春節肯定不回娘家，你要走嗎？”

她能走去哪？

冬妍搖搖頭，“小的一直留在太子府裡，不走。但春節中有段時間太子殿下會進宮，般若大人也會随行，到時候您還得忙府上的其他事務。”

“沒事沒事，有工作才能在放松時更高興。”

罷了，就讓她一直這樣天真地活下去吧，未嘗不可。

“冬妍，這個名字是你出生起就用的還是太子賜的名？”

“太子賜名。”

鏡央睜着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像隻可憐的小狗般望向冬妍。

不用鏡央開口，冬妍就猜到了她接下來的話，幹脆提前開口回答對方，“單名一個照字。”

“姓呢？”

“姓就算了……”

為什麼不能說姓氏？難不成……難不成冬妍是皇帝的私生女，承國姓蕭，所以不能說嗎？！

鏡央此刻非常慶幸自己沒有詢問冬妍身世。她還記得，冬妍那時為了安慰她，說若是她問就會答。現在想來，好在自己留了個心眼忍住了好奇心。

皇帝在位也就十九年，冬妍的歲數應當比蕭鶴淵大，也就是說她很可能是皇帝在民間留下的女兒，在新朝建立後聖上怕此事會損害自己形象，于是讓她以婢女身份入宮，在宮裡好生招待她。

假設冬妍真是當今聖上的私生女，她若問了冬妍的身份，估計會被皇宮的暗衛拉到小黑屋裡，被人私用酷刑，要她誓死不能說出這個秘密。

沒想到冬妍竟然如此狠心，連她的悲傷都要利用嗎？！

冬妍眼中倒映出鏡央幾乎要流出淚的雙眼，嘴角一抽，眼裡三分涼薄六分疑惑，還混着一分嫌棄。

“娘娘，請停止胡思亂想。”

“您喊小的冬妍就好了，您是對小的過去感興趣嗎？”

鏡央很想點頭，但剛剛的猜想還留在心裡，“不！我不感興趣！”

鏡央移開眼，抿唇皺眉，天真的小腦袋仍在胡思亂想。冬妍嫌說明身份麻煩，鏡央不問最好，要是她真問了，到時候花一天都解釋不清。

不過也有個可以用來敷衍過去的說法——她和王寅一樣，都是蕭鶴淵的武器。

王寅将泡好的茶端入書房，剛進門便看到蕭鶴淵趴在案上小憩。

蕭鶴淵氣息平穩，身體随呼吸微微起伏，頭被高高堆起的文書遮擋。他像是一隻貓兒，可憐地窩在案上歇息，微張的唇因日夜操勞而泛白。

王寅将茶放到一旁的桌上，輕手輕腳來到案前，擡起沉重的奏折放到地上。

确定蕭鶴淵不會被文書砸到後王寅便退到他的身後，拿起已批閱完的奏折。

大部分都是雞毛蒜皮的事，能算得上大事的也隻有蕭雲嫌麻煩丢下來的外交事務。

王寅不懂官場，更不懂蕭雲。

蕭鶴淵剛滿十六歲就被他送出宮外開府，分明是在忌憚太子與其争權。可國家外交何其重要，就算是嫌麻煩也不可能丢給一個自己不放心的人。

聖上對太子不放心，不放心到要在他身邊安插眼線；聖上對太子放心，放心到他殺死那些眼線也毫不惱怒。

蕭鶴淵睫毛輕顫，困意化作一層水澤覆上他的眼，朦胧間未能見到案上的奏折，神志還未清醒卻感知到一份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