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是造孽。左宸捂着頭,險些被齊勳弄暈過去。
牠本想着就試一下,誰知腦子還不清醒的齊勳直接翻身奪過了主動權。
左宸回頭,一片狼藉——得趕在齊勳醒來前處理好。
牠收拾着,一邊思考起齊勳被盯上的理由。沒等牠思考出來,一陣呼喊聲越來越近,帶起荒草紛亂而歌。
“将軍,将軍!”
來的那人一身泥濘,迎着無光的黑夜奔向山寨。左宸喚來飛蟲跟随那人,替牠“親臨”。
守門的弟兄攔下來者,“寨主剛剛出去了,什麼事?”
“将軍在哪?!山下好幾個弟兄們突然身中奇毒昏迷不醒!”
“蒼州粗口*!我去找寨主!”
左宸心頭一顫,趕忙擡起齊勳死命搖晃,“趕緊醒醒!”
可齊勳這回真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剛剛把本仙撞到床下,現在裝死?!”
腳步聲迅速靠近,左宸隻能把齊勳放回了床上,胡亂抓了把草藥假裝配藥。
“寨主!寨……寨主?!”來人看到昏睡的齊勳,立刻沖上前。好在左宸速度快,先一步攔在了他的面前。
“他身體不适,到我這來後就昏迷不醒……出什麼事了?”
“這……完了完了,寨主不會也出事了吧?山下好多弟兄都突然昏迷不醒,這可怎麼辦啊?!”
左宸按住那人肩膀,勸導對方冷靜。
“别慌,先安置好他們,我會救你們寨主的。”
床榻傳來一陣聲響,齊勳竟是在這時醒了過來。他翻身下榻,帶着衣擺上的點點“墨迹”走來,頗為不自然地搭上左宸的肩。
“讓昏迷的……等等……”齊勳尚且有些神志不清,“把他們送到我府上先,不能亂了陣腳。”
“寨主,你沒事嗎?”
齊勳搖頭,“無礙……”
這語調聽着實在不算無礙。
“你先讓人下去安排,我明日會下去處理。”齊勳的重量幾乎都倚靠在左宸身上,将溫熱的吐息打在魚水之友的耳畔。
他的夢中本一片虛無,但現在他找到了本該有的噩夢。
憤怒。
他看到了自己的屍首,但不是在戰場上,而是在鬼仙的懷中。
恥辱啊。
“人類,你害怕什麼?”
“記夢上仙?”
一片虛無中,他看到了記夢的身影。
“你沒有害怕的事物嗎?”
“沒有。”
“那可難辦了。”
“記夢上仙?”
齊勳見過記夢,但那時的記夢要更溫柔,更活潑。
“你見過我?”
“我沒見嗎?”
記夢歪起頭,目光慢慢移向齊勳腰間的佩劍。
“危險的東西。”
金枝纏上劍鞘,露出劍刃,喚醒沉睡的盲蛇。齊勳低頭,平靜地幫助金枝取下劍鞘。
“山神大人仍保有嘲笑友人的習慣呢,即便已經……多少年了?”記夢自顧自地說着,伸手接住劍鞘。
“一百,還是更久?”
牠到底在說什麼?
“你當真什麼都不怕呢,那你有喜歡的事物嗎?”
問題提出,景象變化。與兄弟們共度的十多年,浮雲天邊。日月沉入池水,照亮萬物,終不過是刀光劍影一刹而滅。
“很多。”
還有……蟲群,左宸身邊的蟲群。
待齊勳斬落群蟲,世界重歸于平靜。
“沒有一件能讓你絕望,作為一位戰士你很厲害。如果,我要摧毀的,是所有呢?”
金枝繁生,無數弟兄被金枝纏住手腳,陷入昏迷。
“記夢上仙?”
“折下一段吧。”
巨大華麗的黃金樹出現在記夢身後,垂下一截枝段。
“拿走吧,你的噩夢。”
弟兄們被金枝纏繞時的恐懼,昏迷不醒後臉色蒼白,身體抽搐。
恐懼嗎?至少的确是噩夢。
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那是憤怒的嚎叫。他平生第一次擁有如此強烈的情感。
雖然知道沒有任何用,但他還是這麼做了。他揮劍斬滅幻影,在樹幹上留下一道永不消退的痕迹。
腹部,金枝,穿刺。刺入雙眼剝奪視覺,穿過耳朵,用鮮血與零散的金色樹葉裝飾頭顱。
于是,該醒來了,從死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