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慢慢向前踱着步子,神色有些憂郁,似乎想起了一些不開心的事情。
以十七歲的年齡就淚盡回天,這當然不會是非常愉快的經曆。
秦雪有些不忍,便道:“沒事沒事,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
黛玉淡淡一笑,道:“都過去了,那也沒有什麼。隻是這些事并不使人愉快,你聽一聽也罷了,不要往心裡去。”
秦雪點點頭。
黛玉歎道:“那時二姐姐剛嫁到孫家,不久竟傳來說孫家待她不好的消息,孫姐夫甚至同二姐姐動手,又兼有那些不堪的辱罵之語,想那一向讷言老實的二姐姐如何禁得?我們皆為二姐姐不值;跟着香菱又出了事,可那是人家房裡的事,是連姨媽同寶姐姐也是無法的,一而再,再而三,都隻是讓聞者落淚罷了。有這些事,本來也夠令人傷心了,誰知……那才隻不過是後面更多傷心的開始罷了……”
黛玉話音未落,突然晴空平白一道霹靂爆響,吓得二人都是一震。
黛玉這一下更是嗆了一口風,忙以帕掩口,不住咳嗽。
秦雪來幫她輕輕拍着後背,好一會子才平複了。
黛玉早咳出淚來,兩顴發紅,心中亂跳,微微地喘着,心中生疑,道:“這是冬日,哪裡又來的雷聲?”
秦雪也皺眉望向天上,隻見冬日晴空,哪裡又有什麼雷的蹤迹?
黛玉面色有些發白,微有些歉意,低聲道:“這故事恐怕說不得了。”
此時已行到三宜閣前,二人相視一眼,秦雪也低聲道:“故事裡常說‘天機不可洩露’,看來也适用于此,恐怕有人在封你的口呢。沒關系,反正你也說那都是些傷心的故事,不聽也罷,咱們努努力,自己重寫一段故事,新代碼覆蓋老代碼,一切就都好了。”
黛玉勉強地笑笑,心中卻仍在思忖方才之事。
外頭天氣冷,兩人走了這一陣,秦雪手上的凍瘡有些發癢,忍不住便搓了搓。
凍瘡這個東西,越搓越癢,不一會兒還有些發紅腫脹。
兩人進得房來,雪雁早捧着新手爐迎上來道:“快暖一暖。”
旁邊的蓮薏則麻利地接過黛玉手上用過的手爐,又端來熱水、漚子等物,給黛玉洗手,笑道:“王奶奶才來說了,請小姐略歇一會子,藕粉馬上就得。”
黛玉微笑着點點頭,洗罷手,道:“蓮薏姐姐,勞煩你另取一盆水來,給小雪雁也洗洗。”
黛玉說完,又使雪雁去磨墨。
蓮薏依言另端了一盆水來,安在架子上,笑向秦雪道:“依我說,你就着小姐的洗罷的殘水胡亂洗上兩把也就得了,不知道你這個小人兒怎生得了如此造化,這樣精細,倒不用人家使過的,罷罷罷,就讓我來伺候你。”
蓮薏說着便上來給秦雪挽袖子。
秦雪趕忙謙讓道:“好姐姐,已很勞煩了,我自己來吧。”
蓮薏見她這樣懂事,便叮囑道:“喏,把手泡一泡,先不急着洗。”
她含笑退在一邊,向黛玉道:“小姐快瞧她,這樣小小的一個人兒,不知道怎麼這樣懂得說話,叫人不得不疼她。”
黛玉不知如何解釋,隻笑着點點頭。
蓮薏又道:“小姐,您是不是給她另改過一個名字好呢?如今她同雪雁是一樣的叫法兒,豈不容易出錯呢。”
黛玉笑道:“難為她兩個湊得這樣巧,我也不願破了這巧法兒,後面若想到好的時再改罷,如今先這樣叫着也罷了。”
雪雁在那邊慢慢磨着墨,聽見這邊說到她,笑道:“我總是不妨的,回來你們叫‘雪雁’去做事,我隻當叫的不是我,裝不聽見,我自去歇着也罷了。”
一時說得衆人都笑起來。
秦雪聽蓮薏的話把手浸在熱水裡,感覺這泡手跟泡腳的原理差不多,都是兩個字——舒服。
不過泡了片刻,秦雪就感覺渾身都暖洋洋的,驅散了外面的寒氣。
她将手輕輕甩了甩,就用小玉勺去旁邊的一隻小小的桃花釉細瓷罐裡挑些漚子出來洗手。
秦雪之前逛論壇的時候看到過有人專門分析古代貴族的日常生活,有錢人洗手用的是“漚子”,有點像現代的皂液或是洗手液,但制作起來卻更費工夫。
各家的漚子成分微有不同。
林家制的漚子的成分有茅香、藿香等各類香草與梨核、紅棗等等,成分是純天然的,不僅有清潔功能,長期使用的話還能瑩潤肌膚。
除了有點費事外,全是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