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潛向身後的車簾看了一眼，有些躊躇。

若是将這事告訴裡面這一位，他也許可以出面搞定此事。

阿潛歎了口氣。

不行，此間的事情牽扯太多，自己已經吃過幾回虧了，可不能再一拍腦子就做事。

到底要計劃得周全些才好，自己也不是事事都管得。

薛蟠那個混不吝的大呆子是這件事的一個變數。

他将來雖是不加珍惜，可現在畢竟是未得手的時候，對香菱就是另一種态度了。

就算是自己等人幹預，将香菱從薛家帶出來，可是然後呢？

難道要一路将這個苦命的女孩子帶着走嗎？

主君未必同意。

可若是留她在這裡，或是将她送回封家、同封氏團聚，可等我們離開，保不齊薛蟠後面又想方設法地再奪。

到時恐怕更是連累封家也不得安甯了。

阿潛在心裡歎了口氣，不行，不行。不可控、不可測的變數太多。

如今自己力量有限，不可輕易節外生枝。

總算此番救了馮淵，也算是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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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的門終于開了。

馮家告狀的人憤憤地出來，在門口四處張了一張，遠遠地看到這邊的車轎，忙小跑着過來要回話。

看他跑到近前來，馮淵身邊的老仆人先開口問他：“阿市，怎麼樣？”

名叫阿市的長随向府衙方向啐了一口，氣憤地道：“本來以為這一個新老爺能給咱們主持公道，結果還是一路的貨色，恐怕早讓薛家買通了。咱們手上有同那拐子的買賣文書，又有一應人證，這本該是穩赢的官司，誰知竟是這樣的判法兒，隻說是誤會。那位老爺說，年輕的公子們難免氣盛，互相鬧着玩罷了，不想手重了些，總算沒有打傷人命，也該當記些教訓，叫薛家賠給咱們公子些湯藥銀子便罷了。又說那丫頭既然已經在薛家，再接出來也不像話，就仍舊将她判給了薛家，薛家再賠咱們家一份那丫頭的身價銀子。我呸，咱們家差他那幾兩銀子！從頭至尾，也不見薛家來人，隻由一個衙役傳話，簡直沒有這樣的道理！”

馮淵聽了，一口氣逆在胸中，面上漲紅，伸手隻是指着阿市，卻說不出話來。

老夥計慌了神，一面上手努力幫馮淵順氣，卻見他氣息越來越微弱，面上也已從紅轉白，隐隐有些發青，也慌了手腳，一面讓阿市快去請大夫。

阿潛跳下車，過來将馮淵扶着坐正，又将他的領口扯松，好讓他的呼吸通順些。跟着便從懷中取出一個暗紅色的小瓷瓶，倒出一粒極小的丸藥來，放入馮淵口中，告訴他：“含在舌下，不要嚼，慢慢調整呼吸。”

他又将瓶子遞給馮家的老夥計，道：“喏，這裡還有九顆，都給了你罷。将來你們家人若是有不妥時，馬上在舌下含服一粒，雖不是對症，好歹能保下一口氣，拖延住時間，你們再去請醫生來瞧。”

老夥計先去看馮淵，果然見他臉色好轉了些。

這位忠心耿耿的老人家先就放下了一半的心，忙千恩萬謝地接了藥瓶。

一時馮淵的氣息平穩了些，從額上冒出細細的冷汗來。

老夥計擔心他着涼，忙用帕子給他輕輕拭着。

阿潛對隻知瞪着一雙眼睛瞧着自己的馮淵道：“我知道你心裡不服。隻是這世道就是這樣，你馮家的勢力不如薛家，你這口氣就得往下咽。我并非居功，但薛家的人下手着實黑得很，那一日你若非遇到我們，再多挨半刻，保管你升天。聽我一句勸，你若仍舊不服，就好生留下你這條命，不可輕賤糟蹋，隻留待來日。你如今到底年輕，若經營得法，将來或可将今日之冤屈向薛家讨回來，那也未可知的。你雖失去了一個心上人，可還有這一班忠心耿耿的家人在側，這也實在是極難得的，你們相互扶持，又有什麼事是做不成的？重要的是今後的路。”

馮淵心中大恨，又深悔自己從前不知讀書上進，他說不出話，隻是在眼中流下淚來。

阿潛見他這樣，倒也很同情，似乎能讀到馮淵心裡的話一般，勸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數，你也不必後悔自責，這世上也不隻有讀書取仕這一條路。那位姑娘有她自己的一段劫數在前頭，實在是同你的緣分淺了，強求不來。你若挂念她，便時時為她祈福祝願，保佑她順遂平安，到底也是盡了你的心。”

阿潛又囑咐老夥計道：“好生勸着你家公子，先養好這一身傷病要緊，切不可讓他沖動行事。”

老夥計使勁點着頭答應了，馮家人又千恩萬謝了一回，這才擡着馮淵匆匆去了。

眼見馮家人去得遠了，阿潛跳上車，回身對着車裡笑道：“我赢了。”

車簾一動，“啵”地一聲，一個沉重的物事飛了出來。

阿潛沉腕一接，将物事抄在手裡，原來是一個金錠子，在手裡掂了掂，大概有五兩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