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钗素日有熱毒的舊病。
說起來也不知道具體是個什麼病,總之是原書作者的設定之一就對了。
她這幾日舊病複發,身上不自在,還有氣喘咳嗽,所以倒有好幾日不曾出門。
隻捱了幾日,仍不見好,薛姨媽便吩咐丫頭從樹下起了從家裡帶來封藏的冷香丸給寶钗服了,這才略覺得好些,隻是還是懶懶的不願動,隻在家同丫頭們做針線打發日子。
黛玉自從聽了秦雪的話,也看到了堅持每天适當活動、呼吸新鮮空氣、好好吃飯、少胡思亂想的功效。
如今她的身體雖不說極好,卻也實在是強健了許多,如今便也成為了這種健康生活方式的倡導者。
她聽到說寶钗已經身上已經大好,隻是懶怠出門,便約了探春一起到梨香院探望。
薛姨媽見到黛玉和探春,十分喜歡,一手拉了一個,笑道:“天這樣冷,你們還走來瞧你姐姐。外面是誰跟着?叫她們進來,都到間壁吃一杯熱茶罷。”
黛玉和探春兩個謝過姨媽,又說了幾句閑話,便進屋去将在暖榻上歪着的寶钗半勸半拽地硬是請了出來。
三人先在梨香院内的小花園裡散了一回步,黛玉又說起自己屋裡有好茶,三人便決定一起去黛玉房中品茶、說話。
薛姨媽也正擔心寶钗悶出病來,聽見說寶钗願意出門走動走動,自然高興。
因寶钗的貼身丫頭莺兒正忙着在描一疊花樣子,這些雖不急着用,寶钗卻不欲叫她半途而廢,便吩咐不用她跟着。
薛姨媽見狀,便叫了日常服侍自己的香菱出來,囑咐了她幾句,叫她好生跟着姑娘進裡面去。
一行人到裡面來,紫鵑早在門口接着,将人往裡讓。
黛玉在碧紗櫥裡隻不過權宜住了幾日,待正經房屋收拾出來後,便即搬了過去。
賈母心疼她,這間房便安置在正房的西耳房,又安靜,又便于賈母時時照拂。
西側一共是兩間耳房,一間給了黛玉,另一間便是住着寶玉。
賈母對這個外孫女兒格外看重,當日給她收拾屋子時,賈母頗打起半日精神,親自到場指揮,有了家常的這些東西還不足,又扶了鴛鴦的手,叫人開了自己的體己箱子,取了幾樣得意的物件兒來,一樣樣地指點丫頭們收拾布置妥當。
賈母的眼光極好,将屋子布置地既雅、又巧,絲毫不見富貴堆疊氣息。
黛玉後來又将自己從南邊帶來的許多書籍、字畫等物添置進來,一發顯得這屋子書香盈戶、雅緻宜人。
如今這一間屋子裡,靠外設了三面書架子,滿滿地摞着書;一隻竹制條案,擺了一個凍煙石盆景并一長頸細白瓷瓶子,瓶裡總供着時鮮的花卉或松、柳、竹等枝條,此時瓶中正是一枝臘梅。
一個嵌大理石的六方桌并幾個镂空方繡墩是日常待客用的,紫鵑怕它涼,早早便做了兩套同色的桌袱、椅袱等,将桌面都覆上,隻待天熱時再撤下。
此舉倒頗似現代許多愛用鈎針将家電、家具都蓋起來的媽媽,隻是在色彩、式樣搭配和工藝上又格外注意了。
此時黛玉便請钗、探二人在繡墩上坐了。
紫鵑和秦雪兩個捧上茶來,黛玉便笑向兩人道:“今兒才啟的壇子,你們也嘗嘗我的茶。我學了一個故人的方兒,這裡用的不是咱們尋常吃的山泉水,而是這兩年裡集的梅花兒上的雪。”
探春聽見說,笑道:“好金貴東西。”
她一面說着,便淺嘗了一口。
茶水在舌尖上滾過,如同舐珠含玉。
探春喜道:“入口輕醇,果然不是那尋常泉水、井水可比。這個方子好,再要下雪時我也教她們如法炮制去。”
寶钗也抿了一口,細細品味一回,笑道:“果然難得,雖是熱茶,卻格外有一種清冽的感覺。難為這園子裡能有多少梅花,梅花上又能有多少雪,這樣收集起來,想是也頗費了一番工夫呢。”
黛玉聽了,撲哧一聲笑了。
寶钗和探春看向她,都問:“笑怎麼?”
黛玉笑道:“實話告訴你們,這并不是什麼雪水,就是我們家常每日吃的水。我尋思想一篇話兒來逗你們一逗,你們倒吃出什麼‘輕醇’,又是‘清冽’。你們說,如何不好笑呢。”
探春紅了臉,同寶钗互視一眼,又看了看手裡的茶鐘。
紫鵑“嗳”了一聲,忙上前一步道:“二位姑娘别聽我們姑娘說笑。這正是梅花雪泡的茶,我一早親自啟的壇子、燒的水,絕不會有錯。誰要說是‘尋常的泉水’,那才是假話,是我們姑娘在逗您兩位呢。”
黛玉早已支撐不住,笑得歪倒在一旁。
探春反應過來,紅着臉氣笑道:“寶姐姐,這一回你還饒她呢!”
寶钗也掌不住笑,道:“好,看我教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