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在盡力配合了,她不許我說謊,不許我放學的時候和朋友走在一起,不許我吃甜的,不許我給朋友送生日禮物,不許我看閑書,不許我看電視,不許我吃雪糕,不許我去朋友家裡玩,吃粽子不許蘸糖,挨打的時候不許哭。”
“真的不哭?”
“早就不哭了,”說到這小姑娘詭秘地一笑,表情有點驕傲:“不論怎麼打我都不哭,我還對她笑。”
田軍的手機磕磕絆絆地識别着趙露的話,等趙露說完了,手機才識别到“雪糕”這個詞上。看到這,田軍“噌”地一下站起來,走到屋檐下頭的舊冰櫃裡,拿出兩個紫色的小包裝來。
“糯米糍”雪糕,圓圓的,外面抱着糯米皮,裡頭是白色的奶油雪糕,很甜的類型。
他分給小麥和趙露,但小麥擺擺手,他就把兩個都塞進了趙露的手裡。
“你應付得挺好的”小麥真心實意地這麼想着,把手機遞給重新坐下的田軍:“但會不會有點太辛苦了”
趙露的表情有點疑惑,好像沒理解什麼是“辛苦”,她把雪糕皮撕開,兩三口就把雪糕吃完,剩下的雪糕皮遞給了向她伸出手的田軍:“謝謝叔叔!還好,雪糕的話大多數都能吃,隻不過有幾個她不讓,奶油的這種不行,‘奇妙豆豆’也不行。”
奇妙豆豆是種紅豆冰糕,包裝是亮眼的紫色,小麥有印象。
“你問過她為什麼嗎?”
“問過,她告訴我不能吃就是不能吃”趙露用手背把嘴角擦幹淨,看起來是娴熟的偷吃犯:“因為她說我不能吃,所以我就不能吃。”
小麥煩躁地蹬直腿,不再去看火爐和人臉,一雙眼睛翻到天上,去傍晚的天空裡找星星。這個答案她想到過,這種意料之外的直白也是情理之中。這種愚直的惡在人群裡像是蹩腳的猴戲,但對于小孩子,是無法推翻的聖旨。
零食是小事,可惜生活裡處處是小事,隻要存心,隻要能從這種低劣的掌控裡嘗出樂趣,日常也會變成漸漸在脖子上勒緊的繩子,直到受害者窒息都讓别人發現不了威脅到底在哪。衣食住行搖身一變,變成密密織就的纖維,叫你掙不開,脫不得,如果你逃了,總還有下一個陷阱等着你,總還有下一個罪名。
疲憊感湧上小麥的心,她索性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