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重金甲護持,望你能挺過這一劫。
做完這些,風無岱氣力散失,他眼前一黑,嘔出一口淤血,仰面朝天倒下去。
良久,晏雲開身子微微一抖,醒了過來。
他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中,月白袍的男子面目模糊,輕手輕腳地為他披了一件綴滿芙蓉花的鬥篷。
晏雲開盤膝坐在風無岱身側,伸指畫下繁複的符箓,不多時,銀白光華閃動,半塊似靈芝,又似鹿茸的棕綠色神木,浮在半空,晏雲開喘息多時,才又勉力再度畫下符箓,神木光華流轉,緩緩浮動着,隐入風無岱丹田。
他腦海裡回蕩着封神那日,青虛帝君座下童子青梧的話語——
“不灰木,生十八泥犁,經紅蓮業火燒之不滅。五行屬木,為門神靈寶,合二為一,可活死人,肉白骨,有起死回生之效。”
晏雲開将自己的那一半不灰木,化入風無岱體内,隻覺力倦神疲,渾身大汗淋漓。他重新倚坐那株芙蓉樹下,閉目催動心法,恢複體力和靈力。
——
不知過了多久,大地震顫,刑天發出聲聲挑釁的嘶吼。
風無岱掙紮起身,看了一眼自己染血的布袍,心念一動,低聲說道:“刑天有同死同傷的秘術護體,你我盡量不要和他正面相抗。你之前扮作紅衣阿芫,刑天信以為真,如今不妨再扮一次。”
晏雲開道:“此前,刑天尚有神智,如今他五感皆失,我怕他已認不出阿芫。”
風無岱:“就賭這一次。”
無頭厲鬼刑天矗立在峭壁之間的溪岸。青黑色的煞氣缭繞周身,手中巨斧迸射幽冷寒光,他每走一步,都揮動着巨斧,寒光撕裂煞氣,芙蓉樹遮天蔽日的虬枝也被巨斧砍斷,紫紅的花絨,零落在地,像一灘灘凝固的血迹,凄美猙獰。
前方忽然傳來時斷時續的呼喚。
“郎君,郎君——”期期艾艾,萦繞不去。
刑天呆了一呆,聽音辨明方位,兩步踏至聲音的源頭。
一男一女站在芙蓉樹下。男子身着陳舊铠甲,頭顱被利刃齊齊斬斷,脖頸處碗大的傷口已結疤。女子身着紅衣,雙眼縛着三指寬的白绫。隻見兩人身形陡然間膨大,大到可以平視刑天時,紅衣女子撲進男子懷中失聲痛哭。
刑天一動不動,似乎努力回想着什麼,然而下一刻,他又暴躁地揮動巨斧,轉身繼續尋找攻擊目标。
“郎君——”女子的聲音一疊聲地鑽入刑天耳鼓,他避無可避,終于轉過身來。
隻見身着铠甲的無頭男子,手中端端正正地捧着一顆頭顱,那顆頭顱的雙眼流出血淚,自男子手中滾落,墜入芙蓉岸下的蝕魂沼,頭顱轉瞬化為森森白骨。
刑天似乎有所觸動,他雙足猶疑地踏向岸邊,又不知下一步,自己想要做些什麼,于是停住腳,踯躅不前。
女子解下蒙住雙眼的白绫,淚流滿面地望着刑天。
刑天胸口劇烈起伏,像頭巨獸一樣,“咻咻”地大口大口喘着氣,似被莫名情緒左右,渾身不受控制地顫抖。
忽然間,紅衣女子縱身躍下芙蓉岸,她向刑天伸出手,凄厲地大叫:“郎君——救我——”
刑天本已站在蝕魂沼的岸邊,變起倉促間,他巨大的身軀幾乎下意識地騰躍而起,他伸出青筋爆起的手臂,試圖抓住紅衣女子向他張開的手。
“阿——芫——”巨大的嘶吼聲摧枯拉朽,天地為之色變。
然而下一刻,他的聲音和身軀,瞬間便被巨大浪湧抹去,他沒有痛感和知覺,僅餘一副百餘丈的骨架,被濁浪卷入漩渦,蹤影全無。
刑天沉沒的不遠處,紅衣女星芒一閃,一件月白的血衣随波浮沉,幾個浪頭打過,血衣也漸漸消失不見。
——
羅浮缽的銀白霧岚将幽暗陰翳的芙蓉岸隐去。
風無岱道:“沒想到吧,打了八天八夜,最後赢了他的,是個障眼法。”
他暗道一聲僥幸,若不是他與雲開用法術将外袍幻化成刑天和阿芫的模樣,引得刑天自投蝕魂沼,真不知還要與刑天惡戰到幾時。”
鳳生卻輕歎一聲道:“你将自己的金甲給了雲開哥哥,雲開哥哥卻把一半不灰木給了你。”
趙元再也春風化雨地笑道:“怪不得你那一半不灰木給了他,毫無反應,因為另一半,也在你那裡。”
風無岱無奈地笑了笑,将原本屬于晏雲開的不灰木,重新化入他的丹田氣海。
不多時,晏雲開悠悠醒轉,醒來的第一句話便是:
“不灰木……他要的是不灰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