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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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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燃着燈,熏着香,也站着不止一個人。

軒窗邊,漆桌旁,屏風後均倚着身影,有的環着胸抱劍看頭頂,有的透過窗口看遠處,都跟多大不耐煩似的垂着眼,低着頭,大半張臉浸在昏寐暗影中。

蘇聆兮的視線落在離得最近的男子身上。

他既沒低腰,也不拱手,隻朝蘇聆兮略一點頭,從容平靜:“浮玉誅妖行動副指揮使桑褚,見過帝師。”

正是方才開口請她進門的那把聲線。

“近日手邊事務纏身,今日才來相見。”蘇聆兮笑了笑,并不在意虛禮,再自然不過地接:“久聞指揮使大名,幸會。”

她這般說,這般笑,究竟是真情還是客套,哪裡瞞得過在場幾雙眼睛。事實上,在兩人說話之際,原本垂着的眼睛幾乎都無聲望了過來,待聽到最後一個字音時,有幾人眼神中的光彩微不可見黯淡了些許。

知道她不記得了。

沒想到忘得這麼徹底。

即便如此,也有兩三人不錯眼地觀察她,沒有挪開視線。

實在是……

太久了。

十四年其實對有四五百歲壽命的浮玉人來說不算什麼,可在這一刻,望着十幾步之外那副熟悉,卻好似有明顯變化的五官容貌,再強的定力與心性,都會陷入瞬間的恍惚,而後意識到,十四年被拉得無限長,長得像浩瀚洶湧的江河,滔天的浪頭打過來,打到臉上,足以令人片刻窒息。

蘇聆兮離開浮玉的時候,隻有十八歲。

古靈精怪的女孩被十四年光陰一塑,塑成位高權重,從容不迫的帝師,她看人的神情,唇邊的弧度,乃至每一個出口的字音,都遊刃有餘,恰到好處。

即便是昔日舊友,也尋不到半個突破口,窺見她一星半點真實的想法。

“深夜前來,驚擾諸位休息了。”

十六七的女孩聲音自然是清脆,又自帶甜蜜,帝師蘇聆兮的聲音卻自然而然的褪去了甜意,隻是依舊清脆,噙着渾然天成的莊重與冷靜。

桑褚給她倒了杯茶,推到桌邊,聞言也沒否認,隻笑着順道提一嘴:“深夜到訪,帝師應有要事與我等商議。”

蘇聆兮垂眸看了兩眼,很給面子地将那盞茶端在掌心中,幾根手指轉動着摩挲着紅梅白瓷杯沿,杯裡茶水滾燙,沒一會,她的手指就被灼出豔紅色。她卻恍然不覺,皺了下眉坦誠道:“一個時辰前,長安城中發生了件事。”

或許是真的忙,用日理萬機來形容帝師一點也不為過,蘇聆兮說話相當直白,習慣于省去諸多的客套,寒暄和回敬,向來直入主題。

他們十四年沒有見過蘇聆兮,但知道她捧着帝皇玉貼進過兩次浮玉,聽說最後一次面對“門”,她上來也隻有一句話:天柱斷折,妖櫃失守了。

桑褚等她接着說下去。

“鬼面髅出現了,在我們新譜寫的百妖錄中,它排名五十八。”

蘇聆兮眼神好像落在了桑褚一人身上,完全沒留意其他人,她低頭抿了口茶水,唇舌間留下麻木滾熱的澀痛,被一口咽下:“不是多厲害的東西,可我擔心它的出現并未偶然,也絕不是長安城内唯一的妖物。排名靠前的東西修為高,藏着不露面的話鎮妖司隊伍難以探查出來,浮玉在這方面有得天獨厚的優勢,鎮妖司需要浮玉的力量。”

“可浮玉已經在幫助鎮妖司了,不是麼?”

桑褚此人俊秀挺拔,儀容不凡,不論是笑着,還是正色着,都沒多大攻擊性,和那副嗓音搭在一塊,隻叫人覺得儒雅和氣,如沐春風。

他用指腹抵抵鼻梁,好脾氣地提醒:“若我沒有記錯,在抵達長安城的當天,浮玉的十五支隊伍就都派遣出去,協助鎮妖司誅妖除噩了。”

“是。”

“可最厲害的隊伍并沒有行動。”

說到這,蘇聆兮這才掀眼環顧四周,一一打量其他人,但也沒看多久,很快收回視線,“排名前十的妖物在千年前掀起過腥風血雨,至今為止,我們對它們了解并不完善。京畿乃一國根本,皇宮與陛下都在這裡,沒有足夠強悍的力量待命,我不能安心。”

桑褚聽完一時沒有說話,像在思考。

倒是那個最靠近窗邊,直勾勾盯着蘇聆兮看了好一會的青年“啧”了聲,長指沒什麼節奏地敲了敲身下的扶手邊沿,發出“笃笃”的聲音吸引注意。

“我說。帝師的意思是要将我們都收編了,為朝廷效力不成?”

青年模樣頗為俊俏,長發烏黑柔順,用一根紅綢帶簡單束着,單膝曲坐在窗邊的漆木桌上,相當灑脫随性。

蘇聆兮與他對視了一會,垂着眸,扯動唇角略彎出一個弧度:“我倒是想為陛下收下更多龍虎悍将,隻是我胃口大,膽量卻小,遇到超出能力範圍太大的事喜歡掂量掂量自己,因而暫時沒有這個打算。”

“那麼是要我們随時待命,聽朝廷調派?”

“不。”

蘇聆兮搖頭,啟唇:“聽我調派。”

好幾人的目光霎時一凜,氣氛悄然凝滞。

“人間朝廷身陷困境,向浮玉請求增援,我們才來到長安城。既然鎮妖司和帝師沒有解決妖患的能力,技不如人就該退位讓賢,而非提出這種要求。”

蘇聆兮靜默了瞬,并不意外這一幕。事實上,早在得知妖物出逃的那一日,她就想過會有和浮玉争奪指揮權歸屬而對峙的時刻。

行軍打仗前确定主帥副帥與前鋒将軍是最為重要的事,誅妖自然不例外。

蘇聆兮瞥了瞥屋裡衆人,開口道:

“往空泛了說,匡扶皇室,兼濟天下亦是‘門’的職責,而浮玉執行‘門’的命令。”

“往具體了說。”

她也并未揪着“技不如人”這個頗具挑釁意義的詞語争辯一二,逞口舌之能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這麼多年裡,她早已養成習慣,每個動作每句話都隻奔問題本身。

“長安城内,天子腳下,無論有妖與否,都是世間最複雜的地方,人心叵測,形勢詭谲,三大宗内關系如何,朝堂黨争幾派,從來沒有定數。浮玉高潔,向來不沾惹俗世的腐臭,幹幹淨淨地來,又搏幹幹淨淨的名聲回或許更符合諸位心中期許。”

不得不說,這話着實說到了人的心坎裡,比面紅耳赤的争辯來得有意義許多。

浮玉之人最忌諱與皇宮,朝廷之間産生羁絆,好的壞的最好都避開。正如蘇聆兮所說,浮玉肩負着匡扶皇室的職責,而一旦與責任二字扯上關系,必然因此受限。

他們修習着世間最高深的術法,相當看不上所謂求大道的三大宗,卻又被更為弱小的朝廷,女帝震懾着,又或者說,是被皇帝手中的鎮國大印與皇城腳下那條龍脈略略壓制了。

牽絆太深,會沾因果,遭反噬。

簡而言之,會倒黴。

因此誰也不願意靠得太近。

平心而論,這番話若是換個國師來說,話好聽些,态度軟些,說不定這指揮權也半推半就給出去了,畢竟他們也是為解決問題來的。

隻是,說這話的人太不對了。

越是言簡意赅,越是挖空心思,直擊要害地來說服他們,就越像是在幹燥的屋裡丢下燒得正旺的火把,讓人心中“騰”的燒起濃烈的憋悶和不滿來。

她蘇聆兮生在浮玉,長在浮玉,就算完全忘記了過去,但她的身世她的來處誰不知道,她現在卻完完全全套進了帝師的身份裡,殚精竭慮為這個王朝效力。

她說浮玉高潔,可她原本也是他們中的一個。她說這座皇城污穢複雜,官場厮殺各人逐利,可自己卻完全融入了這座城池。

面對他們并不像面對友人,别說多熱忱友好了,簡直是在提防什麼立場不明的危險物。

巧妙的試探底線,周旋着虛與委蛇。

窗口吹來熱風,将窗邊檀木案桌上随意疊放着的紙張吹得嘩嘩作響,發出極像雨水露珠淌流過樹葉的動靜,一聲後隔不久又接上一聲,将滿室寂靜拉得更長。

最終還是那青年從鼻子裡發出一聲突兀的哂笑,正欲說什麼時,被桑褚喚住:“餘臨安。”

餘臨安視線與他相撞,皺了眉,沒有再說話。

緊随其後出聲的是個女孩。

蘇聆兮進屋時,唯有她規規矩矩地坐在了八仙桌前的凳子上,這人聲線過分年輕,臉蛋更是稚氣滿滿,看着不過十二三歲的年齡,雙眼邊貼着冰藍色的冰晶,這讓她兩隻眼仁看起來更為晶瑩剔透。

“可我們答應不了你。”她仰着頭看蘇聆兮,雙手靜靜地垂在膝蓋上,壓住蓬松柔軟的白色裙邊,年齡雖小,舉手投足卻已經很像樣子,“浮玉有浮玉的規矩,我們這次隻聽指揮使命令。”

這是蘇聆兮第三次從人嘴裡聽說指揮使這個名号。

也顯然說的不是桑褚這位副指揮使。

既然人沒到,這人如何神秘什麼秉性暫且不提。

眼下。

兜來兜去,口舌白費,還是兜回了原點。

蘇聆兮沒打算讓話題停滞不前,她時間有限,不愛做無用功。

“這樣。”

蘇聆兮端着茶盞,學他們似的轉身倚着桌角,姿勢從容,連雙肩都放松地落了幾分,眼角微彎:“我還以為在除妖一事上,你們早有決意,能夠給我确定的答複。”

話說到這,多少都帶點咄咄逼人的意思了。

桑褚眼尾笑意斂收,他側首:“帝師不請自來,我以為是要好言相商,現在看來,并不友好。”

“不請自來麼。”蘇聆兮将手裡揣了小半刻的茶盞撂回桌上,笑了下:“我覺得我來北院,正合你們心意。”

她反問:“怎麼?難道你們不想見我?”

她的語氣太熟稔了,同方才上來公事公辦的語氣完全不一樣,像朋友間無所謂的調侃,絕對稱不上不友好。這讓屋裡兩三人眼神交織碰撞,驚疑不定。

實際上,這隻是相安無事的表象像面紗一樣被人挑開,不過挑開的那人深谙談判之道,揭短時亦用笑吟吟的姿态罷了。

蘇聆兮刻意晾着這些人十幾天,忙是真忙,但沒忙到擠不出時間見一見想見的人。眼下時局不定,變化太多,她身在漩渦中心,謹慎的想要确認的事自然不少。

這支精銳來人間的目的是否隻有除妖一件,便是她首先要确認的。

連溪柳都知道她出自浮玉,幾次三番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她自己又豈會真不做任何準備。

蘇聆兮右側十幾步的位置站着個金雞獨立姿勢的女人,瘦瘦高高,好似常年睡不好,眼下挂着兩團烏青,說話沖得很:“你什麼意思。”

“噢。沒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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