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桶被掀翻，内屋的水流了一地，裴漣夜虛弱的趴在地上，形容狼狽。

甯長月這次沒有急着推門，她站在門外：“要我幫忙嗎？”

“不用，謝謝。”

裴漣夜咬牙撐着地面費力的站起來，扶着屏風拿起上面的衣服。

甯長月怕他有什麼事，就在門口守着。

裴漣夜穿好衣服後，虛弱的移動腳步慢慢往門口走去。

“咳咳咳。”他手抵在唇邊，時不時發出幾聲咳嗽。

打開門，發現甯長月還站在外面，他微微驚訝：“舒姑娘？”

甯長月擡頭，和他目光交彙，片刻後，她淡淡移開眼，給他讓出一條路。

裴漣夜颔首，拖着沉重的步子緩緩往前走，整個人搖搖欲墜，背影單薄，像是随時要倒下去一樣。

甯長月皺眉，快走兩步搭上他的手臂：“我扶你。”

可就在接觸的瞬間，她心裡一驚，搭在自己手腕上的這隻胳膊瘦得厲害，裡衣下的骨頭分外咯人。

她抿着唇将他扶到床上。

裴漣夜被她的動作驚到了，溫度相碰，他忽然全身僵硬，甚至連走路都不會了，耳垂鮮紅欲滴。

……

坐到床上，他未幹的墨發垂在床沿，眼睛烏亮，耳朵上的紅還未褪去：“謝謝舒姑娘。”說完又咳了兩聲。

病弱公子身影清瘦、容顔俊美，尤其是那一雙桃花眼，眼尾都泛着粉色，楚楚可憐的望過來，讓人不禁生起一股憐惜，俨然一副病美人的樣子。

甯長月把眼睛移開：“早點睡吧。”

……

回到自己房間，她一夜無眠，自重生歸來，就夜夜噩夢纏身。

清晨。

甯長月剛吃完早膳，暗衛就落到了房梁上，她聽到動靜後支開下人，随後朝上面喊：“下來吧。”

暗衛利索的從橫梁上跳下來，把收集到的信息遞給甯長月。

她接過打開看起來。

前一部分是關于裴漣夜的。

秦伯候府不受寵的庶子，自小受盡嫡母冷眼和嫡子欺辱，後來因為才學出衆，遭到嫡子嫉妒，一年冬天，候府突然對外稱裴漣夜染病死了，自此候府再也沒有這個人。

甯長月支着頭，漫不經心翻着手裡的冊子，那他是怎麼落到小倌樓裡的？又是被誰賣到奴隸場的？

這些無從得知。

她繼續往後看，後面是齊薇的内容。

出現她母妃名字的時候，她立馬端正身子，一行行的仔細看下去。

齊薇出身小戶，一次結遊認識了太傅之女，兩人志趣相同，遂結為手帕交。

後二年，入秦伯候府為妾。

甯長月喃喃：“還真與我母親是舊相識。”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暗衛繼續問：“我一開始讓你查的那件事情有眉目了嗎？”

暗衛低頭：“沒有。”

“一點動靜都查不到？”

暗衛頭更低了：“屬下無能。”

甯長月揮揮手，心裡忽覺有些煩悶：“你先下去吧。”

暗衛走後，她揉了揉太陽穴。

程璟背後的勢力竟然一點都查不到，她歎了一口氣，望着無雲的天空，也許自己從一開始就沒有真正了解過他。

趁着太陽還沒出來，甯長月坐上玉攆下山，臨走之前她吩咐院子裡面的人：“東屋那位你們好生伺候着。”

下人們恭恭敬敬的站成一排：“遵命。”

骊山下有一座寺廟，名叫靈斛寺，相傳這座廟裡的菩薩特别靈驗，故而這裡香火氣不斷，求财的、求子的、求姻緣的每日絡繹不絕。

路過靈斛寺的時候，甯長月決定去拜一拜，祛除一下最近的夢魇。

走進寺廟，裡面人來人往，她跪在蒲團上，對菩薩虔誠一拜，上了香後，她問旁邊的老住持：“請問大師，這裡還有菩提珠嗎？”

菩提樹為神樹，結的種子為神子，菩提子長在佛寺，日日接受佛光洗禮，帶上它定然能去除污穢。

大師對她微微一拜：“阿彌陀佛，今日隻剩一串了，女施主要否？”

甯長月趕緊說：“要。”

這時，旁邊一道尖銳的女生傳來：“這珠子我要了。”

甯長月皺眉看去，隻見一個穿着嫩黃雲紗裙的姑娘叉着腰站在自己身後，膀大腰圓，活脫脫一副彪悍相。

甯長月無視她，伸手去接住持手上的菩提珠。

沒想到那姑娘上來就推了她一把，鼻口朝天：“哪裡來的鄉巴佬？連本小姐看上的東西也敢想，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檀香怒了，公主不過就是換了一身樸素的衣服怎麼就成鄉巴佬了？她立刻回怼：“沒眼力見的東西。”

“呦。”黃衣姑娘火氣直冒，“你給我提鞋都不配，還敢叫我東西，你再說一句。”

檀香已經做好了罵架的準備，甯長月給她使了個眼色，她立馬閉上嘴，憤怒的看着面前嚣張跋扈的人。

“那敢問姑娘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甯長月笑着問黃衣姑娘，隻不過她臉上的笑意不達眼底，甚至還叫人察出了一絲寒涼之意。

“你聽好了，我爹是淮安縣郡縣，我是他唯一的掌上千金李若若。”李若若氣勢如虹，頗為自得的說。

甯長月還以為多大的官呢？淮安縣隻是盛京周圍的一個小縣城，一個小縣城裡面的小官的女兒竟然敢如此作威作福，看來有必要查查淮安郡縣了。

她向前一步，毫不退讓：“李若若是吧，今天這珠子我就不讓了。”

“你。”李若若咬牙切齒，“你别不識好歹。”

甯長月雙手一攤，一副你奈我何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