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格桑花開》宣告開機起,一件怪事悄然發生——往昔那些如跗骨之蛆般的黑粉,竟好似人間蒸發,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段時間,白鹭時不時給我發消息,内容或是對我的詢問,或是分享她對未來孩子天馬行空的設想。多數時候,我都選擇對她的消息視而不見,任由它們靜靜躺在聊天記錄裡。
今日,我剛在顧星言那兒碰了一鼻子灰,心情糟糕透頂。恰在此時,瞥見白鹭發來的消息,積壓的情緒瞬間找到了宣洩口,我幾乎是想都沒想,飛速敲下一行字怼了回去:“孩子到底是誰的,你心裡比誰都清楚。要找就去找他,别來煩我!”
沒承想,她很快回了個哭泣的表情。緊接着,又發來一句:“為什麼同樣姓顧,做人的差距咋就這麼大……”
同樣姓顧?這四個字瞬間如一道電流擊中了我,讓我整個人都精神一振。我在心底暗自思忖,放眼如今的娛樂圈,姓顧的也就那麼幾位。顧展誠?顧北南?還有……顧星言?腦海中剛冒出顧星言的名字,我便忍不住笑出了聲,笑自己這想法簡直荒謬至極。顧星言性取向特殊,對異性向來不感興趣,怎麼可能與白鹭有這般糾葛。
排除了顧星言,我又琢磨起顧展誠和顧北南,可思來想去,覺得他倆也不太可能。顧展誠年事已高,背後還有洛氏家族把控着,這種違背家族規矩的事,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而顧北南至今單身,以他的精明,絕不可能做出未婚先孕這般自毀前程的蠢事。
那白鹭肚裡孩子的父親究竟是誰?又為何處心積慮将這攤渾水潑到我身上呢?一時間,疑惑如一團亂麻,在我心間纏得愈發緊實 。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沿着蜿蜒的山路一步步往下走,腦袋裡好似灌了鉛,又亂得像一團漿糊。回想起顧星言那莫名其妙的态度,我的心情愈發煩悶,像被一層陰霾緊緊籠罩,怎麼也驅散不開。
顧星言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他就是在刻意疏遠我。而我骨子裡帶着股與生俱來的倔強,當即在心底發誓,絕不再去糾纏他。我向來崇尚直白坦率的交流,渴望那種光明磊落、毫無隐瞞的坦誠,糊裡糊塗、不明不白的感情,壓根就不是我想要的。
第二天一大早,樂樂又火急火燎地跑來,帶來了劇組将于次日開機的消息。聽到這個消息,我幾乎是下意識地拿起手機,指尖習慣性地滑動,想要把這事兒分享給顧星言。可當屏幕亮起,聊天界面的消息還定格在昨天,他始終沒有給我發過任何消息。
我的心猛地一沉,看着那死寂的屏幕,一股無名火“噌”地一下冒了起來,我煩躁至極,“啪”地一聲将手機狠狠扔到了一邊。
“言哥知道開機的事情嗎?我發個消息告訴他。”樂樂絲毫沒察覺到我的異樣,一邊美滋滋地啃着冰棒,一邊盯着手機,嘴裡喃喃自語。
“言哥,言哥,顧星言是你什麼人啊?”我積壓已久的情緒瞬間爆發,沖着樂樂氣急敗壞地吼道。
“啊?!”樂樂被我的吼聲吓了一跳,忙從手機上擡起頭來,手裡的冰棒在悶熱的空氣裡不斷冒着白色的霧氣,仿佛也在為這突如其來的緊張氛圍添上一筆。
“野哥,你咋啦?是誰惹你了呀?我可從沒見你這麼陰陽怪氣過……”樂樂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我沒好氣地狠狠瞥了他一眼,冷冷問道:“顧星言有什麼好的?值得你一口一個言哥叫得這麼親。”
“要說起言哥的好,那可真是三天三夜都講不完……”樂樂絲毫沒在意我的态度,興緻勃勃地一邊說着,一邊扳起了手指頭,如數家珍般地羅列起來,“他呀,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掐會算;書法造詣極高,寫得一手好字;還擅長作詩,出口成章;關鍵是人家那顔值,簡直帥到沒朋友。不過最讓我佩服的,是他特别有耐心,不管我說什麼,哪怕是一堆廢話,他都能認認真真聽我把話說完……而且,言哥做的飯也好吃,養的花好,修建的草坪好,養的阿野也好……言哥哪哪都好……”
“停停停,言哥好,跟着言哥去!說得好像我從來都沒耐心聽你講話似的。”我皺着眉頭,語氣不自覺帶上了幾分不悅,直直地盯着樂樂,試圖從他那兒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樂樂也不怵我,一臉認真,眼睛睜得溜圓,說道:“你……你雖說聽我講了,可那隻是耳朵過了一遍,沒走心。言哥不一樣,他是打心底裡認真在聽,真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了。”
“你又不是我肚子裡的蛔蟲,怎麼就斷定我沒聽進去?”我有些不服氣,往前一步,逼近樂樂,想要逼他收回這話。
樂樂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嘴巴一撅,臉上寫滿了生氣與不滿,大聲反駁道:“你敷衍我!每次聽我說話,你都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你們啊,沒一個像言哥那麼有耐心的。言哥眼裡有我,真能看見我這個人。”樂樂小聲嘟囔着,臉上滿是對顧星言的傾慕。
“能看見你?”我不禁一愣,心裡頭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細細咂摸樂樂這話,我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很對,顧星言最大的魅力,就在于他總能敏銳地察覺到身邊人的情緒,真切地關注到每一個人。也正因如此,他身邊總是簇擁着衆多追随者,大家對他滿心喜歡與仰慕。怪不得他總自嘲是“桃花體質”,原來根源在這兒。
反觀自己,一直還沾沾自喜,覺得在成長的路上穩步邁進,可此刻跟顧星言一比,才驚覺自己連他的百分之一都趕不上。我的倔強,在很多時候非但沒能成為助力,反倒像是一道屏障,隔開了我與他人的真心,讓我錯失了不少東西。這麼下去,說不定哪天,我就會因這倔強,踏上一條完全不适合自己的歧途,到時候,滿心懊悔怕是都來不及。
但,倔強已然成了我性格的一部分,如同影子一般,甩也甩不掉,割舍不開。思來想去,我最終還是順着骨子裡這股倔強勁兒,咬咬牙,強忍着沒主動去聯系顧星言。
劇組開機那天,天剛蒙蒙亮,我便早早趕到了鐘南山,星野書苑門前那片絢爛的格桑花地裡。晨光灑在花叢間,格桑花随風輕輕搖曳,本該是一幅極美的畫面,可我的心思壓根不在這上頭。
我滿心以為第一天拍攝能順順利利的,沒料到,剛開拍,導演就給我來了個“下馬威”——第一條戲,居然是吻戲!瀚澤一臉得意,帶着幾分挑釁,從我身旁大搖大擺地走過,嬉皮笑臉地接過劇本。瞧他那模樣,對吻戲這類橋段,顯然是駕輕就熟,可對我而言,這無疑是個棘手的難題 。
雖說我在演藝圈摸爬滾打多年,積累了不少拍戲經驗,可唯獨在吻戲這一塊,經曆少得可憐。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吻戲,我心裡頭一百個不情願,滿是抵觸。但身為演員,最基本的職業素養我還是堅守着,隻能硬着頭皮上。
劇組很快就把場景布置妥當。這時,我才得知導演的意圖——要依照之前那張引發熱議、登上熱搜的照片,拍攝一張電影海報。
“直接用那張照片不就行了,幹嘛還大費周章重新拍呀?”樂樂站在一旁,滿臉疑惑,小聲嘟囔着。
導演無奈地歎了口氣,苦笑着說:“我倒是想用,可你得問問照片裡的那個人願不願意啊。”說着,他目光投向遠處的窗戶,顧星言正坐在窗邊,專注地寫着什麼。
“我是真恨不得能把顧星言從窗戶裡拉過來直接用啊。”導演的眼神裡,滿是遺憾與渴望。
拍攝即将開始,我下意識地朝顧星言所在的窗邊望去。那一刻,我滿心期待,盼着他能擡起頭,哪怕隻是匆匆一眼,給我一個鼓勵的眼神,讓我能有勇氣面對接下來的拍攝。可與此同時,我又隐隐害怕他的目光。這種糾結的心情,就像一個在外受盡欺負的孩子,既渴望母親的安慰與幫助,又怕母親責怪自己膽小怕事。
拍攝正式開始,我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雙眼,努力在腦海中勾勒出顧星言的模樣,試圖把眼前的瀚澤當作他。然而,瀚澤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好好拍戲,存心搗亂。我本隻想按照劇情,輕輕點到為止,蜻蜓點水般完成這個吻戲鏡頭。可他的嘴唇剛一觸碰到我的,便瞬間變得瘋狂,肆意地探索着,完全不顧及我的感受。
這瘋狂的一幕,竟然持續了整整三條拍攝。我實在忍無可忍,向導演強烈抗議,導演這才改變态度,不再縱容瀚澤這種故意找茬、挑釁的行為。
導演剛喊出“卡”的那一刻,我隻覺胃裡一陣翻江倒海,難受至極。我再也顧不上形象,飛快地跑到旁邊的草叢裡,彎下腰,拼命幹嘔起來。此時此刻,我的嘴唇仿佛還殘留着瀚澤瘋狂掠奪時的觸感,那股令人作嘔的感覺,怎麼也驅散不掉,讓我厭惡至極,隻想快點擺脫這一切。
隻要一想起瀚澤那張濃妝豔抹、透着股子妖娆勁兒的臉,我的胃就不受控制地一陣痙攣,惡心的感覺如影随形。
拍攝終于結束,身心俱疲的我趕忙吩咐樂樂,讓他去拿來一把折疊椅、一把遮陽傘,再帶上墨鏡和眼罩,我實在太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了。
把手機調至靜音後,我躺在躺椅上,努力調整着呼吸,試圖将唇部那令人作嘔的觸感從記憶裡抹去,好讓自己能盡快進入夢鄉,忘卻剛剛那段糟糕透頂的經曆。
在半夢半醒之間,突然聽到一陣“滴滴滴”的手機提示音。一旁原本安靜的樂樂,瞬間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查看。
“野哥,你睡着了嗎?言哥叫你呢。”樂樂的聲音小心翼翼,生怕打擾到我。
我睡眼惺忪,帶着幾分煩躁問道:“叫我幹啥?”
“他叫你去書苑休息。”樂樂如實傳達。
“告訴他,我不去。”我想都沒想,直接拒絕,語氣裡滿是不耐煩。
“他又說為你準備了茶點和水果。”樂樂接着補充道。
“不去!”我翻了個身,背對着樂樂,沒好氣地回應。此刻滿心糟糕的感受,他顧星言一點都不知道,現在叫我過去,難不成是想看我笑話、嘲笑我?我才不會上當。
“言哥又說,知道你受了驚,他為您準備了安神香和安神茶,給您壓驚呢。”樂樂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轉達顧星言的話。
“那他怎麼不親自來?這點誠意都沒有,自己怎麼不叫我!”我一下子來了脾氣,大聲質問道。心裡頭滿是委屈,覺得顧星言太沒誠意,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他居然隻知道派樂樂傳話。
“這……言哥嘛,他他他……”樂樂結結巴巴,話還沒說完,就戛然而止。
我以為他又像平常那樣,被周圍什麼新奇玩意兒吸引了注意力,沒再理會他,自顧自地嘟囔起來:“顧星言就是個大騙子,滿嘴跑火車,還是個悶葫蘆,什麼都憋在心裡,真讓人讨厭!”
“是嗎?”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冷不丁在我耳邊響起。
我心裡“咯噔”一下,手忙腳亂地扒下眼罩,擡眼望去,正好對上了他的目光。他微微上翹的眼尾,随着眼球的轉動輕輕顫動,那眼神裡,似有幾分調侃,又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你要是不去,我可就叫瀚澤去了。”他雙手背在身後,裝出一副要離開的樣子,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讓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不知怎麼的,聽到他這話,我心裡一急,想都沒想就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大聲嚷道:“你敢——”
“這有什麼不敢的?他又不是沒去過……”他似乎完全不在意我拽着他袖子的力道,依舊作勢要擡腿離開。
他這句話,就像一根刺,狠狠地紮進了我的心裡,刺激得我脫口而出:“我去!”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剛剛是誰信誓旦旦地說再也不去找他,還要冷落他的?這麼快就繳械投降,我都覺得自己太沒骨氣了。
我隻好跟着他,在衆人的目光注視下,亦步亦趨地走着。路過瀚澤身邊時,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那如芒在背的火辣目光,刺得我渾身不自在。
一走進書苑,我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那杯為我準備的安神茶,旁邊的那一根安神香,已經燃燒了一大半,袅袅的青煙,帶着淡淡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這些夠嗎?要是不夠的話,還有清心音。”他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響起,打破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