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兩人對此事仍就是一頭霧水,腦子裡一堆線,理都理不清。你看我一眼,我瞅你一下,不知是因為秦寒卿剛才提醒過他們倆不要說話,還是兩人自己都沒想好怎麼開口。“眉來眼去”了好半天,硬是一句話都沒說出口,肩并着肩站着,活像違反校規等着老師訓責的學生。秦寒卿雙手背在身後,若無其事地在他們住的這間屋子周圍看了看,又繞着罰站的兩人走了幾圈,你别說,還真就有正在思考怎麼處罰學生的教導主任那味兒,忽的一下,一腳踢在齊雲漠的後背上,齊雲漠沒防備,往前一個趔趄,要不是淮月延眼疾手快伸手拉住了,這八成是要摔個狗啃泥的。秦寒卿踹了齊雲漠一腳,氣似乎也消了大半,咧嘴“哼”地輕笑一聲,道:
“勞煩齊公子給我解釋一下,你家主子是如何上茅房上到秦府外邊兒去的?”
齊雲漠被秦寒卿重重踹了一腳,現在應該是吓着了,站在原地微微喘着氣,半天沒答話,秦寒卿見齊雲漠遲遲不答,目光轉向了淮月延:
“你不答啊?沒事兒,淮公子,麻煩你來給我細講一下,你是如何上個茅房上到秦府外邊兒去的?”
“我……”淮月延一時語塞——他能說什麼,說他不是去上茅房的嗎,那他半夜三更偷摸着溜出秦府幹什麼,偷情嗎?說他是去上茅房的嗎,秦府這麼大,總不可能說是茅房的供應不起的吧,還是說他有這個特殊嗜好,上個茅房得讓外邊兒巡邏的那群男人看到才爽?不,以上他一樣沒占,雖說他在醉春樓那個魚龍混雜的地兒待了長達十多年,但一直都是賣藝不賣身的,不說别的,他有時不經意的在醉春樓看到一個嬌弱的跟個女人似的的男人軟着聲對着另一個男人投懷送抱,撒嬌求歡,自己都嫌惡心,怎麼會有那麼不良的嗜好呢?
秦寒卿見淮月延吐出一個“我”字後,嘴巴裡就跟塞了東西似的,半天都發不出一個聲兒,也幹脆不裝了,眼神一凜,話鋒一轉,攤了牌:
“還是說,你出秦府根本就不是上茅房,而是去幹别的了,隻是沒想到在回來之前被我撞見了你不在這兒,齊雲漠就随便扯了個理由想把我糊弄過去,結果你就回來了,謊言不攻自破,你也沒法自圓,對嗎?”
“賤貨!”淮月延低着頭,右手還拉着齊雲漠的後頸衣領,小聲的罵了一句,左手因氣憤而緊握成拳,原來秦寒卿什麼都知道,他就是“揣着明白裝糊塗”,故意整他的,讓自己難堪,他真就覺得,秦寒卿就是一個卑鄙無恥、臭不要臉的人,這樣的人到底是怎麼當上大越的三品參将的,他帶入了順安帝的視角不止一遍,怎麼都覺得當上三品參将的不應該是他,心裡頭兒碎碎念:
“狗屁東西,要是老子皇帝,一定讓你什麼也當不上!”
齊雲漠感覺到淮月延拉自己後領的手越收越緊,當下明白他情緒不對,偏過頭去看他。
淮月延抿着唇,低着頭,别在耳後的碎發也散落下來,肩膀因為左手握拳太用力而微微顫抖,看不清眼神,但的确是一幅受了委屈即将迸發出來的模樣,齊雲漠瞧見他這副模樣,也顧不得去觀察正在等待淮月延答複的秦寒卿和知涯是什麼神色,用胳膊肘抵了抵淮月延,小聲道:
“主兒,心平氣和,你半月前才和賓笙先生碰了面,他怎麼教的你忘了嗎?‘小不忍則亂大謀’,沉住氣,忍忍就過去了!”
淮月延聽見他說的話,擡眸看了一眼離他足足有四五尺遠的秦寒卿和知涯二人,秦寒卿的不耐煩已經毫不掩飾的全擺露在了臉上,知涯還是擺着從他進秦府開始就沒熱和過的臉,确定他們都沒聽到齊雲漠說的話,才壓着聲說:
“閉嘴吧你,你提賓笙幹什麼啊!找抽啊?”
語氣溫和了下來,沒那麼多戾氣了,但是少不了對齊雲漠的責備之意。
齊雲漠嘿嘿一笑,擡起頭來直面秦寒卿二人,道:
“秦小将軍,你猜的很準!”
淮月延聽到齊雲漠說的話,眼睛都瞪圓了,歪着半個腦袋,一臉驚的盯着齊雲漠的左半邊臉,那眼神仿佛在說“你TM的又賣我?”,齊雲漠做賊心虛地用餘光瞟了他一眼,沒管。
秦寒卿聽着齊雲漠那意味深長的誇贊,輕輕揚了一下嘴角,不耐之色肉眼可見地減少了幾分,饒有興緻地望着二人,道:
“是嗎?謝謝齊公子誇贊,我鬥膽問一句,你家主子半夜溜出秦府去幹什麼,偷情嗎?”
齊雲漠就站在那兒,沒喝水,什麼也沒幹,但一聽這話,還是差點兒一口氣沒上去嗆死,故作輕松的笑笑:
“小将軍說笑了,我家主子還沒行冠禮呢!”
男子行了冠禮,女子行了笄禮過後才能被贖出來,這是整個谙歸青樓的規矩,暗示隻有過了這個坎兒才能娶的娶妻、嫁的嫁人(簡單點兒就是過了這個時間段才能随心所欲的自由談戀愛),而淮月延和齊雲漠之所以還沒行冠禮就被醉春樓莫名其妙地丢了出來,完全是因為秦寒卿昨日贖人的時候太強勢了,說不通就拿劍抵着人家的喉嚨說,這舉動一出,說不通就怪了!
秦寒卿見齊雲漠笑,自己也跟着笑:
“怎麼,沒行冠禮就不能有個伊人佳人的啦,誰定的規矩啊?”
齊雲漠心想:這人怎麼這麼不好糊弄呢?嘴上也沒停:
“小将軍,你知道我們以前是幹什麼的,醉春樓裡管事的那位不允許!”
醉春樓雖然亂,但規矩是真的多,管事的也不止一個,上下階級,層層階梯,一個一個剝下去,少說也有十幾層呢!所以說在谙歸,百姓們私下底也都稱醉春樓為“小宮”。
秦寒卿臉上的笑意不知什麼時候沒了,肅然的闆着,冰的滲人:
“我當然知道你們以前是幹什麼的,可我還知道,你們賣藝不賣身,算不上醉春樓的正品花魁吧,那便也不能全算的上是醉春樓的人,不然我堂堂一個三品參将,怎麼會贖出青樓裡的人,既然不全算是醉春樓的人,幹點兒那種事兒管事的也應該管不着,對嗎?淮月延,淮公子,延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