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握着鋼筆的手指微微收緊，聲音依然平穩：“這個假期去兵庫怎麼樣？上次我們去裝修的那裡，當時不還說要去有馬溫泉嗎，讓管家安排...”

“阿征。”理奈的打斷來得突然，電話那頭傳來衣料摩擦的細碎聲響。

鋼筆尖在紙上頓住，赤司的聲音依然溫和：“是不想去溫泉嗎？”

“我答應了景吾要和網球部一起去集訓，這個假期...”理奈的語速漸漸慢下來，最終如同洩了氣的皮球，“就不和你一起了。”

窸窣的書寫聲戛然而止，紙張被劃破的聲響清晰可聞。赤司的回應平靜得近乎刻意：“是嗎？”

沉默在電話線兩端蔓延。理奈無意識地絞着睡衣帶子，聲音不自覺地放軟：“阿征...”

鋼筆擱在桌面的一聲輕響，卻重重敲在理奈心上：“去哪裡？”

“輕井澤。”她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回答，又急忙補充，“有很多人都要去，比我們以前組織籃球部還多。”

“知道了。”赤司的語氣似乎松動些許，“有什麼事記得聯系我。”

“嗯嗯，上次我們還去那裡賞紅葉，聽說夏天也...”

赤司征十郎靠在椅背上，機械地應和着電話那頭雀躍的聲音，就像過去無數次聽她抱怨不得不回九條家時那樣。

直到通話結束的忙音響起，他才松開不知何時攥緊的領帶。

書桌上散落的并非工作文件，而是理奈登上迹部家轎車的照片，以及某次宴會上多嘴賓客的名單。

照片被随手拂落在地，赤司仰頭望着窗前叮當作響的風鈴——那是理奈離開前留下的。

他突然低笑出聲：“迹部，你也不會有什麼不同。”

理奈這邊放下手機，踩着毛絨拖鞋的腳步聲在木地闆上輕輕回蕩，她伸手撥開額前垂落的發絲時，門鈴的餘韻還在玄關處微微震顫。

“下午好，理奈小姐。”管家制服袖口的鉑金袖扣在門廊燈下閃過一道光，她鞠躬時短發紋絲不動，“希望沒有讓您久等。”

理奈扶着門框讓出通道，腰上的流蘇随着動作晃了晃：“完全沒有哦。”

她指尖在門把手上短暫停留，“就按照簡訊裡說的整理。”

管家卻沒有立即移動，她雙手托着的平闆電腦突然亮起，監控畫面裡黑色轎車正緩緩駛過噴泉池，車身的家徽裝飾在陽光下亮得看不清。

“很抱歉因其他事耽誤您的時間。”她的指甲輕輕點在屏幕邊緣，“雖然司機持有您的通行證明，但出于您的安全考慮...”

理奈忽然踮起腳尖，鼻尖幾乎要貼上屏幕。透過放大的圖像能看到車門上鎏金的迹部家紋，以及駕駛座上并不陌生的方框眼鏡。

“小景真是的...”她縮回身子時拖鞋在地闆上打滑，慌忙扶住牆壁才站穩，“沒有問題，開放白名單權限吧。”

管家食指在屏幕上劃出流暢的弧線，解鎖聲清脆地響起。

“失禮了。”她彎腰時西裝後擺繃出筆直的折線，取出的鞋套發出窸窣的塑料聲。

理奈将手機在指間轉了個漂亮的圓弧，金屬外殼在燈光下劃出一道銀色的軌迹。

她瞥了眼牆上複古挂鐘，分針恰好指向數字6，便順手撈起沙發上的手包和禮袋。

“這邊就麻煩你啦，我先走咯~”她話音未落，纖細的身影已經閃到了門外。

“好的，理奈小...”管家的話被砰的關門聲截斷，隻剩門框上的風鈴還在輕輕搖晃。

電梯下行的提示音響起時，理奈正哼着輕快的旋律。

玻璃門一開，她就看見那位穿着筆挺制服的年輕司機像接到指令般迅速迎上前，制服下擺随着步伐輕輕擺動。

“辛苦你了。”理奈将禮袋遞過去時，注意到對方耳尖泛起的紅暈。

車門打開的瞬間，真皮座椅的氣息混着淡淡的柑橘香氛撲面而來。

她劃開手機，迹部管家的回複映入眼簾，對着前面的人說：“去冰帝吧。”

這句話讓司機握着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收緊——明明接到的指令是回主宅。

但他隻是低聲道了句“明白”，便穩穩啟動了車子。

後視鏡裡，理奈正低頭整理裙擺，陽光透過車窗在她發梢跳躍。

司機急忙移開視線，卻控制不住思緒翻湧。自從這位小姐搬出赤司家，宅邸裡的流言就像春風中的柳絮般紛飛。

什麼婚期已定、什麼少爺為愛癡狂...最離譜的是居然有人信誓旦旦說親眼看見少爺追着赤司家的車跑了十條街！

想到這裡，他差點笑出聲，急忙用咳嗽掩飾。

後座的理奈疑惑地擡眼，他立刻繃直背脊，把車速又放慢了些。

司機腦海中那些荒誕的傳言像走馬燈般閃回，但職業素養讓他在接下來的路程中始終保持着完美的撲克臉，将車穩穩停在冰帝學園的銀杏樹旁。

七月的夕陽把整個停車場浸泡在蜜糖色的光暈裡，理奈的皮鞋跟叩擊地面時，驚起了幾隻正在啄食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