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認出來了,這血人就是剛才鞭笞逃奴被她小懲大誡的大漢。
那方才被她救下的,就是華慕了?
鹿菀口中的的教訓,頂多就是打上一頓,但是聽者有意,白清宣又是個盲目崇拜她的主,不過這一會兒功夫,這大漢卻像是是被白清宣磨去了半條命。
貴胄小姐他得罪不起,便把氣都撒在了華慕身上,無論如何也不想讓華慕活着離開。
吳王聞言哦了一聲,讓大漢退下,而後很是熱情地将白君詞請至上座,待白君詞坐定,他才饒有興趣開口道:“君子一言驷馬難追,她既然赢了這次人獵,便依國法除她奴籍,免其死罪。”
可鹿菀心中不祥的預感卻越來越濃厚。
吳王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這裡的奴隸是他用了許久才搜集來的,本意娛賓取樂,可現在樂子還沒取到,三百獵奴便華慕殺了個幹淨,他能舒心就怪了。現在他又有了新的借口來治華慕的罪,怎麼會輕易放過她?
果不其然,吳王又補充道:“可照我王府的家法,逃奴也是死罪。”
“看那罪奴身手亦是不凡,不如這樣,本王再給她一個恩典。”須臾之間,吳王眸中惡意湧動,他又想到了别的玩法。“本王前日新得了一匹雪狼,兇悍異常,因近日不得活物,許久未曾見血,過府後一直怏怏不樂。不如這樣吧,便讓她同雪狼鬥一鬥,若是這罪奴能從雪狼手裡活下來,今日種種,本王一概既往不咎。”
一武臣驚歎道:“雪狼?下官行旅多年,也隻在長城以北的雪山中見過一頭,這種畜生邪性的很,小股的騎兵和牧人,遇上雪狼都隻有逃跑的份兒,因為它們往往結伴出現,出現一隻狼就意味着周圍還有狼群,一直将人追到精疲力盡,然後連人帶馬吃得幹幹淨淨。”
吳王起了炫耀的心思,興趣盎然道:“這種狼可是月氏國的聖物,據說這樣的狼根本就不是狼,而是近乎于妖,抓上一頭,怕是要折去上百性命。”
衆人又唏噓着吹捧了一會兒,心裡也明白他壓根就沒想讓華慕活着。
鹿菀心中咯噔一聲,她現在實打實覺得,劇情好像放飛自我了。
原著裡她壓根沒寫過華慕逃跑。
更不會在今天就遇到雪狼。
華慕真正對上雪狼是在幾百章之後,那時她已經重回帝位,文治武功,北上讨伐月氏。胡人馭獸而戰,在一場戰役中便用過狼攻,不過以華慕當時的武力值,群狼也不過是她刀下的一盤菜。
可現在的華慕不過十五歲,身形瘦弱營養不良,且剛剛耗損了體力,充其量也就夠雪狼充個牙縫。
秋風緊飒,烏雲灌鉛樣地死壓下來,濕冷。
眼前是場難得的好戲,文武百官噤聲,全部拭目以待。
華慕不能死!
眼見内侍就要放下沙漏,卻有一道聲音道了聲:“請慢。”
很溫柔的嗓音,聲音很輕,像是風一吹就散了。
衆人都朝那個方向望去,紗簾後隐隐顯出一道纖細的身影,吳王正想說哪兒來的女人在這裡多管閑事,卻又聽見紗簾裡壓抑的幾聲咳嗽,竟是說不出的柔弱,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鹿菀平了平氣息,又道:“她一個小姑娘,如何敵得過雪狼?王爺仁厚,何不放她一條生路。”
說話間,内侍已經向吳王禀明了她的身份,礙于安國公的面子,吳王不好直接與她起沖突,隻好與她虛與委蛇:“郡主,這可不是什麼小姑娘,她可剛剛才殺了上百人。”
“她才從死人堆裡爬出來,體力耗盡,現在放雪狼出來,無疑是要她的性命。”鹿菀大腦飛速運轉,想要為華慕博得一線生機,但這具身體一緊張,說話就結巴起來:“不如,修整幾日,再,再看?”
吳王被她纏的有些煩了,對内侍使眼色,不再搭理她:“郡主放心,本王有一兩全之策,既能為郡主留她一命,又可小懲大誡使賓客盡歡。來人,派弓箭手從旁伺候,若是罪奴力有不逮,便射殺雪狼,一定要保住罪奴性命。”
看來吳王是一定要把熱鬧看到底了。
作為本書作者,鹿菀最清楚雪狼有多恐怖,她現在隻有一個想法,保住華慕的命就好,場上能攔下吳王的,也就隻有白君詞了!被白君詞帶走,她尚有機會把華慕要回來,可若是真遇上雪狼,華慕肯定命喪當場。
“陛下,這女子方才以一當百,是個學武的好料子。”鹿菀知道白君詞近日一直在培養暗衛,揣度他的心思:“不如……您賜她一個機緣?”
白君詞幽深的眸子掃過華慕,笑問:“郡主為何如此執著于一個罪奴?莫非她身上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完蛋!鹿菀突然意識到,白君詞心思深沉,她這樣說,白君詞估計要把華慕當成故意安插在他身邊的棋子了!
“我……”鹿菀還沒想出說辭,台下雪狼便已經被放了出來。
籠門大開,狼與人分據校場東西角落,皆是屏息打量,衡量對手實力。
天空灰暗,有雨滴自天幕墜落,落在華容凜冽的眉眼上,霧蒙蒙一片陰翳。
華慕凝神,冷漠地盯住那頭孤狼,心中卻升騰起詭異的快感來。
圍獵場的高台上,坐着兩個本該死在她手裡的人。他們本該被千刀萬剮挫骨揚灰,那是一場好戲,可惜,她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