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雲翼原以為,華慕把自己放了已經可以算是太陽打西邊出來。未曾想,她竟還有驚喜是王雲翼不知道的。
聽說那陷阱有鹿菀當年風采後,華慕竟然起了睹物思人的心,帶着親信一同去了那片密林。
這兩年華慕陰晴不定,少有這般溫和的時候,王雲翼隻能陪着她一同去了。
到了密林中,華慕站在原地,都惑傳話,讓士兵們注意腳下,誰若能毫發無傷走出林子,賞千金。
聞言,衆人皆是躍躍欲試,很快就沖了出去,王雲翼有些尴尬地杵在原地,不知道是當走還是留,見華慕久不下令,王雲翼正想自己也進林子裡闖一闖,便聽見華慕說:“當年,你曾對绾绾口出惡言。”
聞言,王雲翼開始抖,他心想,何止是口出惡言,他連華慕都罵過。
站在一旁的都惑希藍也覺得被内涵了,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好在華慕面前降低存在感。
“但孤覺得,她不想你死。”周遭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痛呼聲,看來已有不少人是掉進陷阱中,華慕聽着這些吃痛的聲音,眉間陰翳都舒散許多,于是她再度慢悠悠開口:“也是,她如此良善,連爾等都不忍傷害。”
“你說,這場景是否,恍然入昨?”說着,華慕慢悠悠走進了那密林中,王雲翼戰戰兢兢地跟上去,坑底果不其然已經躺了不少人,确實恍如昨日。華慕沒看他們,如履平地,自顧自朝密林深處走去,“看到你們的時候,孤才會真切地覺得,原來她真的存在過。”
王雲翼帶着她走到了那晚中招的地方,“陛下,到了。”又環視周遭,發現并無人安然離開,忍不住訝歎:“像!太像了!”這南蠻女子真是和鹿菀當年一樣的無恥。
華慕盯着那個深不見底的坑,眼中湧動着瘋狂的情緒,極其好奇地問:“你說,若她在天有靈,會不會任由我死在此處?”
“自然不會。但陛下怎會……”王雲翼話還沒說完,便見華慕一撩衣袍,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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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日看見了華慕的車辇,鹿菀最近總覺得不安。
尤其是聽說天子親征,卻久久不去前線,反倒在驿館淹留許久。
她甚至因為擔心跑到山上去住了許久,後來覺得,總這樣避着也不是辦法,自己搗鼓了好多天,弄出些可以朝臉上貼的模子,又用黑灰把自己裡裡外外塗了個遍,确定從皮相到骨相都醜的十分驚天動地,這才晃晃悠悠地回村子裡去了。
易容效果十分超群,就連銀翹也看不出這是她,二人商量一通後。銀翹同村中人通了氣,說六姐幾日前在山上遇見了歹人,保不齊要來報複她,所以暫避出去了,衆人都表示理解,趁着他們不注意,銀翹又讓鹿菀以流民的身份又住了回來。
那天鹿菀和銀翹正一起編竹籃,銀翹突然提起:“六阿姐,說來也怪,最近我們的陷阱像是經常網住獵物,但是去檢查的時候卻并無異常,會不會是獵物逃出去了啊?”
“不可能的。”鹿菀對此十分放心:“那深度,除非是輕功高手,否則絕無可能離開。”
她們還在讨論陷阱的可靠性,便聽見屋外陣陣嘈雜的聲音,還有人在喊銀翹,銀翹跑了出去,呀了一聲,問道:“還活着嗎?”而後便是七七八八的死了、活着,最終還是沒讨論出個結果來,銀翹隻能叫鹿菀來看看,畢竟她還兼任村裡唯一一個赤腳醫生。
鹿菀搓搓手上的竹屑,跑了出去。
被人們簇擁其中的是個姑娘,被銀翹擋着,她隻看見一截伶仃的手臂,當下便吸了口涼氣,這姑娘,怎麼瘦成這樣?她急着跑過去,隻一眼,便愣住了。
是華慕嗎?那張臉像極了華慕,可是卻瘦削得多。
一頭銀發如皚皚白雪,面色蒼白到詭異,唇色淡薄,唯唇心不自然地透出些紫色,昳麗又妖豔。
不知哪位旁觀者驚歎了一聲:“這張臉怎麼鬼氣森森的?莫不是個鬼吧!”
華慕一襲玄衣,華貴異常,但卻有鮮血順着她的指尖滴在地上,想來已經是血當衣裹,隻是衣服不顯罷了。鹿菀下意識想跑,卻又生生刹住,銀翹推她:“姐,救人要緊,還有一口氣呐!”
鹿菀解開華慕衣袍的時候,十指都在抖,剝開繁重的布料後,華慕身上滿是傷口,腰腹處的劍傷尤其可怕,腳踝還被捕獸夾咬得血肉模糊。
鹿菀朝她嘴裡塞了一塊布,朝她的傷口上撒上藥粉,期間華慕吃痛地悶哼了好幾聲,鹿菀卻不敢安慰她,隻是按着她的肩膀,防止她的傷口再次崩裂,而後又細緻地纏上繃帶,待做完這一套,華慕竟已疼昏了過去。
此時,鹿菀才敢替她擦去額頭汗珠。銀翹陪在旁邊,見狀也很是不忍:“我看她非富即貴的,怎麼落得如此境地?到底發生了什麼?”
鹿菀亦是不解,若非她願意,哪還有人能傷她至此,“最近看好大門,别放人進來了。”
銀翹點點頭,華慕卻突然悶哼了一聲,像是難受至極的樣子,輕聲喊了一聲姐姐。
“她說話了!”銀翹湊上前來,想聽個真切,華慕卻不說了,隻是皺着眉頭,看上去痛苦萬分。銀翹打量着她的臉,啧啧稱歎:“她可真好看,一般人瘦成這樣都要脫相了吧?她怎麼還能漂亮的跟個妖精一樣。對了阿姐,她和你那個故人比,誰好看些?”
銀翹問了好幾遍都沒人答應,鹿菀不動聲色地避開目光,将藥瓶放在銀翹手裡,“煎的藥我待會兒給廚房,這藥粉你一天給她換一次,等她醒了,就說是你救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