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遲言允的簽售會過去了幾天。
陸明曜怕污染者003再度出現,他按照計劃在體育館巡查,等他處理完這些時後,容傾姗姗來遲,他撩起眼皮看了眼容傾,語氣不甚熟絡問:“才過來?”
隻是陸明曜沒想到,來的人會是薄沨。
聽說薄沨是遊行的遠方表弟。陸明曜心覺自己信賴遊行,于是對薄沨也沒有多加懷疑。
遊行屢次提醒陸明曜帶薄沨去做污染值檢查,甚至于容傾也有意無意提醒着他。
但陸明曜厭倦極了審判院的工作,陳露殺做的事情比他優秀,他就沒在意。
當陸明曜看到薄沨,他語氣冷淡了下來,沒有那麼親切了,“不是讓你在家裡好好呆着嗎?你怎麼過來了?”
薄沨對陸明曜很有好感,他喜歡這個大哥。
他現在才知道,原來陸明曜以前真的有個弟弟,名字叫陸砜,而且跟他年紀差不多。
薄沨心裡不好受,他笑了,“不是那個姓容的來,大哥就這麼不願意看見我?”
陸明曜聽到薄沨對誰都是瞧不起的模樣,他皺眉:“遊行是出了名的有涵養,怎麼會教出你這樣性格的表弟?我弟弟可不像你,你若再這麼頤指氣使,不尊重人,那你就給我離開陸家。”
污染物002已經是一個禍害。
陸明曜不知道容傾為什麼會這樣做,但交情足矣足矣讓他相信容傾所做的每件事。
薄沨皺眉,馬上放軟了語氣道:“是,我錯了,我沒爹沒媽的,大惡魔殺了我全家,我确實沒人教。”
提到惡魔。
陸明曜眉頭皺起,“君子論迹不論心,你也知道,你沒教養?”
陸明曜聽說過遊行的身份了,也領教過了,可畢竟如此多年的相處,他還能不知道遊行是個什麼人。
陸明曜不耐煩:“明天你就搬出我的家吧。”
薄沨急了:“為什麼,我做錯什麼了我?”
陸明曜語氣平靜,反倒是語氣柔和了,“我親弟弟陸砜馬上要歸國,他不喜歡生人住在家裡的。你作為污染物002存在,容傾讓我放你一馬,我放你一馬就是,你去第七醫院旁邊的監控住房,那裡有24小時的淋浴跟專門的煮飯阿姨。”
“你要知道,薄沨,”陸明曜告誡薄沨,以一個真正兄長的身份,“遊行教訓你,語氣或許是重了些,可他說的每句話,都是實話。他很包容你,但我不包容陌生人,懂嗎?”
薄沨神色凜然,他惶然道:“你在說什麼胡話?”
陸明曜覺得薄沨真的很沒有用處,很固執,很天真,講多少句話都不會聽,他笑了笑,“去吃飯吧。”
薄沨看陸明曜沒有回答,他急道:“你要把我趕出去?”
陸明曜更是覺得薄沨與遊行萬裡之别,他沒說話。這會兒容傾剛剛進來,他踩着綿軟的拖鞋,陸明曜臉上的笑放軟,笑道:“怎麼才來?等你好久了,喝酒去?”
容傾看向薄沨,他眼神落在門口的零食跟玩具上,又說:“不喝。”
“那打拳去?”陸明曜走上前,高大筆挺的身影讓薄沨好一陣心神恍惚,他想起前幾日盛今諾給他說過的話。
“要留在陸明曜身邊,很簡單呐……你把遊行複活的消息捅到遲匣那裡,或者找陳晔開,都可以的。”
薄沨看容傾随意熟悉的模樣,他咽了咽口水。
爾後,容傾跟陸明曜在客廳内下軍棋時,容傾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薄沨身上,他随口問了句:“送走了?怎麼樣?”
“煩死了,好麻煩啊……”陸明曜好笑道:“你留着他做什麼?”
薄沨在偷聽。
容傾笑答:“他是遊行老師的孩子,你知道,阿行很孝順的。”
薄沨罵了聲:“我呸!”
聲音很小,他捂住自己的嘴,不許自己發出聲音。
随後,薄沨把匿名的消息送到陳晔開與遲匣的郵箱裡。
遲匣與舒心雨是半路夫妻,有名無實。
舒心雨看到遊行複活的訊息後,她塗着蔻丹的指尖不停在手機屏幕上滑動,之後她飛快給遲匣發消息,讓他着手準備處理遊行的事。
舒心雨身處國外的摩天大樓。高個子女人俯瞰萬家燈火,露出不屑而傲慢的神情。
她捏穩了身上的披肩,眼神睥睨天下,無端惹人生畏。
但無人捧場。
舒心雨不是昔日神界梵天光明面的妻子,也不是地獄城鬼王梵天黑暗面、莉莉絲女王的親妹妹。
舒心雨沉湎着這過去的榮光。
神界的人尊重她,地獄城的人敬畏她。
隻有遊行,瞧不起她。
舒心雨心道,我會用盡一切辦法再弄死你。
隻要,我還活着一天。
·
國外跟湛海市隔了好幾個時區。
遊行打了個哈欠,醒了。
他睡得香,一覺睡到十一二點。
屋外陽光明媚,卻不炎熱。
涼風輕拂,不知不覺要入秋了。
遊行把被子蓋到自己身上,他翻滾了幾圈,然後摁着脖子搖搖晃晃起床。
窗簾被拉開,室内驟時溢滿白光。
遊行伸了個懶腰。
天光大作,他猛然想起,舒遇給他說過的事兒。
容淮南一直讓容傾回家,但容傾紋絲不動,直到舒遇給他說,柳夏住院了。
遊行意識回籠。
現在他跟容傾差不多是在一起了。這回容家就好像見家長,遊行心裡說啥也不願意。
他慫,什麼都很慫。
遊行自認為,神界地獄城,他鮮有對手,可他就是提不起勁。每每想起,遊行就很沮喪,他回憶自己跟容傾說,自己沒有未來。
就這麼凝神的瞬間,容傾進來了……
高挑纖瘦的美貌青年,眼神愕然地望着打破他沉思的陌生人……
陽光把窗棂剪成六塊,地闆上有方形的光影,它投射到遊行削薄的肩頸上時,浮着的光在遊行的五官上染了一層跳躍的心動。
遊行的眼睛擱淺在光裡,瞳仁如黑濯石般透亮。
光在遊行的黑發上裹了一層淡淡地、好似蜂蜜般的光澤。
容傾垂眸,手握緊了門把手。
天使,這是他的天使。
遊行回神,他有點氣,“幹嘛不敲門?”
容傾一直都覺得遊行沒長開,但似乎,變得越來越漂亮了。
從前沒覺得,現在反倒是有了實感。
容傾眼神稍稍有些落寞,沒放開門把手,回頭帶上門時不忘提醒一句:“這是我的房間。”
遊行看他走,頭也不回走,心中忽然很生氣,他操起床上的枕頭往門上砸,幾乎是怒吼:“你又不陪我睡!”
昨晚容傾沒跟遊行睡一塊兒,遊行整個晚上都失眠。
容傾認命地給遊行準備早餐。小少爺吃飯有講究,辣的鹹的超愛吃,吃一口就甩掉,他一邊開火煮白粥,一邊暗搓搓想,不如就跟我一起吃水煮蛋。
容傾也沒睡好。
昨晚他心血來潮想讓遊行改改他喜歡抱人的毛病,結果隻是苦了自己。
容傾眼底有淡淡的淤青,看上去困意十足。
遊行沒睡好,起床氣很大。
容傾沒睡好,做什麼都很遲緩。
還是遊行講究,他大清早地給自己叫了個外賣,指名讓舒遇給自己做皮蛋瘦肉粥。
等到容傾晃神,直接要摔了。遊行扶住他的背,語氣冷淡,提醒說:“站沒站相,坐沒坐相。”
遊行倚着冰箱門。
他從不下廚,倒是饒有興緻地看着容傾敲水煮蛋……
可能是目光過于好奇,遊行表情木然道:“我不喜歡做飯。”
容傾停手。
他皙白的指尖沾了水,帶來濕潤淺淡的氣息。
遊行注意力在容傾指尖流連,他忽然歪了歪頭,把頭靠在冰箱上……
神色怔忡的模樣讓容傾眼神流露一絲好奇,奈何右手沾了水,左手必須也打濕才可以。
遊行認真觀察着容傾的動作。
這種感覺實在是讓遊行過于新鮮。
因為他沒想過有朝一日,容傾會替他洗手做羹湯。或許,說得更準确一點,他沒想過他會與容傾生活在同一屋檐,以情侶的身份共處一室,而對方會對他産生如此強的占有欲。
遊行自己,他想了個很不該想起的問題,縱容容傾吻自己,他沒有很抵觸,反而是害怕。
不知道明天,他會不會離開呢?
遊行感覺自己也很寂寞。越是跟容傾靠得近,越是惶恐不安。
得到的東西越珍貴,便越容易從屬于他的命運流逝。
遊行低語,垂眸,随即打算轉身離開。
他落寞的眼神讓容傾捕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