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于他而言都是不必要存在的東西,哪怕是親情。
溫柔鄉待得太久了,總以為是自己的港灣。
容傾:“我懂,所以,我做好随時離開的準備。”
“這是我最後一次喊你媽媽,”容傾覺得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其實不過如此,“我是跟你告别的。”
柳夏愕然,她忙問:“所以,你也是造成這個時間因子污染的元兇,是不是?”
容傾:“解釋無用。”
柳夏看容傾離開,桌上的飯菜隐隐約約冒着熱氣,她不太能接受自己兒子的确不能活過來的事實,她一直垂眸。容傾覺得走得累了,要多躺會兒,柳夏看到後就說:“那你還不快滾?”
“我要吃飯啊?”容傾百無聊賴,“吵架歸吵架,又不擋着我吃飯。你不喜歡我,我爸會傷心的。”
“你罵我,爸會說你的。”
“那你趕緊去死吧你。”柳夏嘔得心肝疼,又說:“好了好了,不吵,這事兒翻篇。”
“哦。”容傾應了聲,柳夏渾然遭不住,兀自把容傾喜歡的排骨全給端走。
晚飯吃完了,又甩給他一個保溫飯盒,嘴硬了說:“沒事兒别出現在我家,遊行比你嘴甜多了。”
容傾心情還算好,他其實這幾天沒有見到遊行。
對方像是故意躲他似的。
容傾回到自己的家,他看到整潔幹淨的房間,反而是很不習慣。
以往,遊行會早早地躺被窩,再不濟,也是随便披了個小毯子,就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柔軟地像隻貓一樣。不說話,也不嘴毒……一個人待在那裡,遺世獨立,仿佛誰也插不進他的世界。
容傾覺得,自己很難觸碰到遊行内心真實的邊界。
或許是這樣的疏離,讓他也沒有把握。
盡管他想自己就是離遊行心最近的那個人,可是,終歸是……
容傾把排骨放到冰箱裡。
他打開冰箱時白光照到他臉上,讓他的臉染上了一層寂涼的冷氣。
有一種,陰天空白的冷。
不能夠否認,神界是徹底地墜亡了。
解決時間因子的污染,近在眼前。
似乎污染後的生活都已經是日常了。
人要做污染值檢測,有專門的的試紙。
過度污染的人會被送去焚化爐消亡。
容傾吸了口氣,他這幾天,沒有拿手機聯系遊行。
他試着再度隔開自己跟遊行。
其實保護遊行最好的方式就是放他自由。
容傾對自己的屢屢失态,一邊沉迷一邊清醒……
他想,自己或許能夠如之前那樣,與遊行做回普通的朋友關系。
他在沙發上仰頭幹了杯酒,那副被荊棘纏繞的畫還挂在牆上……
容傾整個人癱陳在沙發裡,他手背蓋住額頭,擋住刺目的頂光。
他認真地思考跟遊行的關系。
其實隻要自己活着一天,他永遠都是安全的。
這無可否認,他不會徹底放開他。
容傾起身,手機鈴聲響起,是舒遇的電話。
舒遇給容傾說,遊行好像是又發起了高燒,覺得心髒疼得厲害,然後一直一直整夜不睡。
容傾鯉魚打挺起身。
當他趕到醫院的時候,舒遇溫言軟語跟他點頭,洛九夜則是跟他說了下冷凍室的事情一切都在計劃中,顧南澈穿着白大褂蹁跹而過,容傾的目光跟他對上,顧南澈道:“容先生最近常常喊我去做事。”
容傾點頭,“審判院陳晔開最近的消息怎麼樣?”
顧南澈道:“老東西挺嚣張的……聯合署跟他對打,簡直是熱鬧非凡,真不知道這蠢東西為什麼偏偏跟自己兒子過不去?”
容傾:“再說吧,陳晔開是隻老狐狸,不好惹。”
顧南澈眼底皺起眉頭,“我父親顧深的死,我可忘不掉!盛今諾才幾歲?會有這麼聰明?背後指使者不就是陳晔開這夥人嗎?!真是爛透了!容先生不怕被騙嗎?!”
容傾輕點下巴:“容瑾是梵天指定的大主教,自然是不怕被騙的。”
顧南澈道:“大天使長會開玩笑,容先生在湛海市,我是放心的。”
“嗯。”
當容傾打開病房門,又看到白色被單上遊行瘦削蒼白的手時……
容傾的心,怎麼也安定不下去了。
又是這樣。
容傾心想,又是這樣。
他知道,遊行去塞壬之海的海底取龍膽花了。
容傾看着他,不禁感歎,似乎,遊行做事總是默默的。
别人誤會他,表面不以為意,實則心裡何嘗不是惦記着解決這些事。
隻是人類似乎有永無止境的貪婪,而遊行卻因為地獄城的罪孽懲罰自己。
聽說,陸明曜要把薄沨直接槍決了。
按照遊行的性子,他不會願意。
容傾走到遊行病床前,他捏住遊行的手,又坐在他床前,才說:“薄沨不會死。”
遊行正做夢,他夢中聽到容傾的聲音心中煩躁,在去到海底時還惦記着這個容傾喜不喜歡自己的問題,他心中難受又委屈,眼角滴下了幾滴淚……
這淚可把容傾心情弄壞了,他側身彎腰在遊行耳邊道:“為什麼薄沨那麼對你,你要對他這麼善良?”
遊行感覺有人靠近,他反射性起身拿拳頭揍人,容傾一臉薄怒地看向他,他就說了:“還鬧?”
遊行剛聽到容傾在說話,他擰眉,“他是我老師的孩子,跟你意義不一樣。”
容傾不高興,“我是你哥哥,你說說,哪種不一樣。”
遊行哪好意思将容傾喜不喜歡自己這種事挂在嘴邊。他本來就對于天使的世界感到非常讨厭,而且,容傾還是替梵天做事的人,他去到地獄城,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他警告容傾:“不要随便碰我,不要随随便便動手動腳,你沒點自控力的嗎?!”
遊行一撩容傾,受苦的就是自己。
偏偏遊行不知死活,他警告自己把握住分寸,生怕再踩容傾那個點兒,也不敢幹跟前幾天一樣出格的事。
“你也知道,你是我哥哥?”遊行眉頭皺起,試圖撇清,但又生怕自己惹禍,語氣不能再幹巴巴了。
可三言兩語,也道不清該說什麼,隻好僵持,遊行手被捏得痛,他直言不諱:“你太兇了!我不喜歡你!”
“你别碰我。”遊行堅定自己的心,“我跟你,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似乎,真相被血淋淋撕開。
容傾反而跟他不僵持了,他捏住遊行下巴,冷酷道了句:“你再說一遍?”
他其實氣得心肝脾肺腎都疼,渾身涼氣直飛天靈蓋。
遊行擰眉,“你喜歡誰,關我什麼事?”
容傾掀開被子,他躺進遊行被窩,語氣忽然非常溫柔,他反手摟住遊行瘦削的腰,讓他整個人陷在自己懷抱中,随即在遊行怔愣的目光中,容傾就說了:“嗯,我喜歡你。”
“我最喜歡的人就是遊行。”容傾也變得很孩子氣,“我喜歡的天使,就是你。”
遊行抿唇,随即他轉身面對容傾,他一雙手掐抱着容傾的腰,語氣怯懦了說:“你跟我去了塞壬之海啊……”
“就因為我推開你,不親你,你生氣了?”
遊行耳尖紅了,他鑽進了容傾懷裡,說啥也不願意跟他說話。
容傾挑眉,他想,是他想錯了。
乖還是很乖的人。
他沒看錯。
遊行,仍然是最初他見過的最赤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