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姚芊漱踢着自己的裙邊,寬大的裙擺拖的有些長,拖地的長裙沾染了地上的灰塵。
聽母親說,這衣服可是上好的絲線制作而成,可這般華貴的東西,卻不是她喜歡的。她既認不出這些衣服是由什麼料子制成的,她也配不上這些金貴面料,她穿戴着這些金貴面料,隻會白白髒了這些好東西。
她隻想要這衣服穿着舒服,穿着方便。
“那你不妨試着告訴我,說不定我可以替你實現呢。”方譽雲指尖間無意識的一頓。他攥緊了手中的掃把,那掃把和地面摩擦的聲音在此刻都虔誠了幾分。
他的手心微微滲出了一層汗,他可從來不信什麼神佛。但倘若此刻掃地的動作再慢一點,掃地的聲音再輕一點,是不是就能更聽清楚一點眼前人的心願了呢?
姚芊漱眼珠一轉,反而無意笑道,“你的能耐再大,難不成還能大的過眼前這幾尊大佛?倘若你真有那本事,還不如早些學成歸來指導指導我的功夫。”
她說出這段話時,竟還覺得自己輕輕吐出了壓在心口的一口濁氣。
相比于方譽雲執拗的認真,她倒似乎沒那麼在意那什麼武功心法。隻是她習慣逃避,她不想去面對一切會被撕破的傷口。
倘若說她在台上選擇以猜拳的形式決定這場對局的勝負,是不忍戳破最後一份體面,那麼此刻,她願意把這件不可挽回的心中之刺大大方方的說開……也許,也算是有了直面問題的勇氣。
她知道方譽雲不會這麼做,她也知道方譽雲做不到。身為女子卻能習武已是這世道給她的最大的自由,她能走到今日,是不是更應珍惜眼前的一切呢?
規矩,就像祠堂裡的大佛,庇護着他們,卻又高高的坐在台上,俯視着、壓制着他們。
姚芊漱本以為自己拱手相讓了武功心法,自己總是會記恨着眼前的人的。
可是看着眼前人的雙眸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明明該難過的是自己,可為什麼眼前的人表情也有些落寞呢?
姚芊漱從方譽雲揮舞着的掃帚上一躍而過,那稚嫩的手掌輕輕拍在他的身上試圖努力活躍氣氛,“看今日你願意主動包攬這雜務的份兒上,等我功成名就絕世無雙,定不會忘了你!”
說罷,她裝模作樣拍了拍自己胸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
“我又不能實實在在幫到你什麼,你還這麼開心?”方譽雲望着眼前又蹦又跳的人歎了口氣,分明剛才還是一臉垂頭喪氣的模樣。
“當然,雖然被你搶走了武功心法我有些生氣。但是……”
“但是你既然願意站在我這邊,聽我的想法,那我就不怪你咯。”
她要的是什麼,她不清楚。也許她在無數次的“委曲求全”,求的便是被回應的這一刻吧。
方譽雲轉過身,望向坐在高台上供人奉供的佛像。
夕陽的餘晖透過紙糊的窗格淺淺落在那尊大佛上,暖黃的柔光襯的那尊佛像一臉慈容。
他笑望着坐下的衆生,可他卻從未睜開過眼。
不夠,他做的還不夠。
方譽雲望着那尊佛像望得出神,“再不回去,你娘又該說你了。”
“你這是在趕我走?”
“沒有,别多想。時辰不早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夕陽餘晖落去之後,他望着她獨自離去的背影逐漸和黑夜融為一體。
明日,他要當着所有人的面,将那份武功心法還回去。他要她和他一樣,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在陽光下。他要堂堂正正和她比武,哪怕是她的手下敗将。
“弓長夭,我看你真是越活越糊塗了,這麼好的商機你放着不用……你若不願意做這些事,以後我們便一拍兩散、分道揚镳!這麼多年,你是不是還是瞧不起我?我告訴你,就你做的那些事,别以為沒人知道!”
“我看你才是瘋了魔,你知道你自己在幹什麼嗎?造出玄陽血珀本就是一大罪過,再不收手,真就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你以為你就是什麼好人嗎?你但凡是個好人你也不會來攙這淌水,現在你跟我裝什麼清高……?”
祠堂外,一陣争論聲抵入耳底。
方譽雲将自己的氣息融入黑夜裡,隻是輕輕掀開薄薄的窗紙,借着屋外搖曳的燭光悄悄窺視着。
是師父和弓長夭在争吵。
兩人争執的不相上下,如提線木偶般的影子印在紙窗上。
又是一陣乒乓作響……
這是在吵什麼?
方譽雲掩上窗,竟有些慶幸姚芊漱先他一步離開。
不知為何,最近弓長夭總是頻頻出現在他和父親的眼前。弓長夭每次拜訪,必會與自己的父親大吵一架,然後不歡而散。也許,武功心法這一事,也雜夾了太多大人們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