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行背影正如一滴滴淡化在水的的墨滴,逐漸散了痕迹。
墨染清水,雁過無痕。
……
“倒沒想到,你還與他們有這麼一段緣分。”宋立言見方譽雲噤了聲,拿着把扇子點着手心,“後來呢?你當真把武功心法光明正大地交出去了?”
方譽雲目光晦暗不明,隻是指尖微微收緊,“嗯。”
“這倒和外界傳言不太相同,”宋立言眯眼笑了笑,“有傳言說你是天禦宗長老親手培養起來的弟子,那叫一個‘寶貝’呢。據說啊,長老還将自己的獨女許配給你了?”
方譽雲冷笑,目光瞥向倚在一旁的宋立言,暗暗咬牙道,“宋立言,交換情報是需要一些代價的。”
“哦?是我戳到你難過的點兒了?何必對我有這麼大的敵意?”解決了方才的燃眉之急,宋立言仍是那副不着調的模樣,“要我說,倘若是有婚約在身的話,還是和我家小師妹保持距離的好。”
“宋師兄懂得不少,不知這婚約一事,又是從何處聽來的?”方譽雲的眼底似浸了幾層霜般,愈發冰冷。
宋立言倒不以為意,隻悠悠道,“看來有些傳言并非空穴來風呀!算算日子,似乎等這青銳會已結束,也到了邱久久的及笈的日子了?”
宋立言玉扇一開,遮住了自己咧開的笑容,徒留一雙狹長的眼眸滴溜溜的轉,“不知道你可有什麼準備呢?”
傳言裡的方譽雲,倒和眼前的這位自顧自回憶兒時故事的人不太一樣。按照他的自序而言,方譽雲可不該是一個牙尖嘴利,對誰都一副不近人情的欠揍模樣。
更何況記憶是會被美化的,相信一個人的回憶,無非就是給回憶蒙了一層謊言。
不對。傳言中方譽雲可是天禦宗長老收養的義子,但對于他被收養前的經曆确實一片空白。可倘若按照他的自述,方譽雲應當是兒時便認識弓長夭和那個所謂的“師父”的。
難不成,這就是他要報的恩?亦或者,這就是他口中所說,對當年的事“知道一點”?
“我倒是沒看出來,你倒是如此關照我。”方譽雲不冷不淡道,“至于婚約……邱小姐于我有恩,僅此而已。”
“哦?有恩?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欠了這麼恩情,也不知道原來方譽雲竟然是一個如此知恩圖報的人。”宋立言輕嗅鼻尖,似乎聞到了八卦的味道,“凡事都要講證據,你說的這些故事,我既不關心,也無從考證。至于你認為我關照你——那倒不必自作多情。我一路跟來,隻是因為我需要盯着姚芊漱。”
“盯着她?”
“姚芊漱自從進了齊雲寺後,便由我一人負責監管她的生活起居…這也是師父留給我的任務。”
“為何要監管她?”
“也許是因為,師父知道她是弓長夭的女兒吧。”
背上的姚芊漱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麼,不安的扭動着自己的身體。
弓長夭的女兒啊……
似乎隻要一想到那個夜晚,方譽雲的胸膛偏左的地方便會隐隐作痛。
如果十年前沒有那一場災難,這一切會不會又不一樣呢?仔細想來,是否又怪自己太遲鈍,沒有意識到那晚看到的争吵隻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前的掙紮呢。
危機逐步靠近,江湖衆人都嗅到了事情的轉機。弓長夭高調現世,那這十年間,她又在何處,幹了些什麼?
她為何要在這個時機選擇出現在青銳會?隻是為了帶走姚芊漱嗎?
望向懷中熟睡的臉龐,那小時候靈動活潑的少女,此刻卻安靜的宛如瓷娃娃般珍貴、易碎。冰涼的指尖撫過身側沉睡的面龐,冰的懷中人微微一蹙眉。
如果上天給予了他一次生命中慘痛的分别,卻又給了他一次意外的相逢。那這,是否就是上天對于他的額外的嘉獎呢?
好痛。
刹那間,脖頸間的痛感仿佛瞬間實質化,恍若針紮般的刺激從皮肉間鑽入肌膚,下一秒,便是洶湧的熱意從頸側流出。
懷中的姚芊漱瞬間撲起,她的雙臂緊緊環繞方譽雲的脖間,尖利的牙尖瞬間沒入他的皮肉。
“芊漱!”宋立言單掌握向她的下颌,一手執扇,扇尖用力一點,卸了她的力。
濃重的血腥味充斥着山洞内的每一個空隙,懷中人一空,方譽雲望向姚芊漱,鮮紅的血從她的唇角沾染到頰邊。
她的目光從他的眉間遊離到他的唇間,再往下,又走到了比唇紅還要豔的脖間。她的表情似還未餍足的獸,正虎視眈眈地盯向他脖間的血。
她嫣然一笑,不似兒時般嬌憨可愛,不似初見是倔強倨傲,而如午夜遊行的魅鬼般,徒增幾分誘人的妩媚。
“攔住她,不能讓她再沾上人血!”宋立言單手擋在方譽雲面前,手中搖扇一開,“師父當年讓我日日監視她,倒是提過這種狀況,隻是沒想到這麼多年都安然無事……怎麼偏偏在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