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返聽見動靜側過身來,目光落在林雪意身上的刹那,舒朗眉眼輕輕一頓,眼底掠過一絲驚豔。
倒是林雪意先開了口,挑眉打趣道:“晏世子這樣子有些樸素了啊。”
她雖然這麼說,但晏返穿着已不是白日裡那般散漫,隻是相較平日裡花孔雀似的打扮,他現在的樣子講究卻不花哨,幾乎稱得上是規矩。
晏返聞言一笑,那雙點沉黑瞳眸就如染了星輝一般,清醇嗓音便在夜色中徐徐劃開:“随妻赴宴,自然要穿得得體些,不能讓夫人在人前落了面子。”
對方實在語出驚人,林雪意立時撲哧一聲笑出來,一雙晶亮的水杏眼彎成了月牙。
晏返也望着她笑,道:“這一整日的,總算是見你笑了。”
“也謝謝你。”林雪意莞爾道。
晏返一時不知道這話中的“也”是什麼意思,目光中流露出些許疑惑來,但見林雪意神情愉快,深月掩嘴偷笑,便雙眉一松,同她們一道出了門。
今夜的街道上似乎格外熱鬧,人流如織,花燈如晝。街道兩旁的小販賣力的吆喝聲融入夜色,跟遠處人群傳出的驚呼聲交彙一處。那人聲高漲處,激揚的金色鐵花濺落進夜空,燦如星雨。
深月看什麼都覺得新奇,不知不覺落後了幾步。
“你們看,那不是禦史大人嗎?”前方有結伴而行的幾個女子正迎面走來,其中一個眼尖的發現了林雪意,邊說邊推了推同伴。
“是啊。是禦史大人和她的夫君!”另一個女子更加開朗,說着就揚手朝他們打招呼。
林雪意笑着沖她們點點頭,同晏返和她們側身而過。
幾名女子有說有笑地走遠了,林雪意心中卻仍覺有趣,就聽耳畔傳來晏返幽幽的語聲:“平素我隻聽人稱我世子,如今突然多了一個禦史大人的夫君的名頭,真是新鮮。”
林雪意忍笑看他一眼,問:“世子不高興了?”
“豈敢。”晏返眉眼含笑,戲谑道,“禦史大人是憑本事赢得百姓愛戴的,倒是為夫沾光了。”
想起這樁案子,林雪意輕輕歎了一口氣,道:“秦卓伏法固然大快人心,可惜有些疑點一時是解不開了。”
晏返輕輕一頓,瞥了她一眼:“疑點?”
林雪意點頭道:“那些受秦卓差遣的賊人,都積攢了一筆不少的銀兩,馮玉肯定也是一樣。但無論是在馮玉租住過的地方還是他在南風館屋子裡,都沒有發現這筆銀子。”
說着她又想起曾經在回溯場景中看到的那份被拐女子名單。
跟銀子一樣找不到的,還有那份名單。就算名單是馮玉怕走漏風聲而被銷毀了,那銀子也應該還在才對。
一念至此,林雪意眉心微蹙,道:“還有那盒胭脂。”
“那盒胭脂又怎麼了?”晏返問。
“我沒找到馮玉那盒胭脂的來處。”
林雪意虛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一時有些失神。雖然她在山洞中發現了毒藥,但此處卻并不出産毒胭脂。那麼馮玉手裡的那盒胭脂,又是從哪裡來的?
額頭冷不防被輕彈了一下,林雪意連忙捂住額頭,就見晏返正笑着望她:“這些事就先放一放吧,你這愁眉不展的樣子,哪裡像是要去赴宴?”
“好啊,你又偷襲我!”林雪意回過神來,剛想伸手讨回來,對方卻早就料到一般抽身大步往前,笑容狡黠。
林雪意到底是有些不服氣,邁開步子追了上去。
深月見狀想要跟上去,一道高挑身影卻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墨雲?”深月莫名其妙地打量他,問,“你從哪兒冒出來的?”
“替世子辦了點事情。”墨雲道。
“哦。”其實墨雲去做了什麼,深月并不十分感興趣,反倒是前方林雪意逐漸隐沒在人潮中,讓她心中有些着急。
她穿過墨雲身側,朝林雪意的背影追去,卻聽見身後又傳來墨雲的聲音:“我有話要跟你說。”
“哦?”這倒是讓深月有點感興趣了。
她停下腳步轉身看着他,心想這悶葫蘆居然能主動找人說話。
“我……”墨雲躊躇片刻,道,“我想跟你說……對不起。”
深月烏溜溜的眼睛不禁睜大了些,十分不解地道:“你跟我道歉做什麼?”
當下她就回憶了一下從認識墨雲開始所發生的事,她自己除了給了他一拳之外什麼都沒做,反倒是墨雲還救過她兩次。雖然他不讨人喜歡,但她實在想不出他做錯過什麼。
“你是因為信任我才去當餌的,但我還是讓你陷入了險境,對不起。”墨雲誠懇道。
“噗……”深月總算是明白過來,捧着肚子直樂。
等到肚子都笑痛了,她才努力直起身來,忍笑道:“我那當然是亂說的了,不然我家姑娘怎麼會同意我去冒險?”
“亂說的?”墨雲的目光不由黯了黯。
“是呀。”深月眨巴眨巴眼睛,十分誠實地說,“我一開始就沒覺得你一定不會跟丢,所以呢,你也不用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