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時明白了早先二柱子說的水勢正是時候是什麼意思——原來這流石山地下還有貫穿山體的石洞,黑龍潭與清淮江連通,眼下正是退潮的時辰,水位下移,就露出了這個石洞。
坐船從石洞中穿過,确實要比翻山越嶺要快上許多。
她轉念一想,心中又有了新的猜測。
或許,昨夜她們從石室的水池離開後,便是被暗流從這個石洞裡沖到了水寨附近……
就在芷柔微微分神的時候,她忽然感到有一隻手在她臀上摸了一把。
她驚雷電繞般轉過身去,驚怒交加地瞪着她身後的水賊:“你做什麼!”
那尖嘴猴腮的水賊不但不閃避,還洋洋得意地沖她笑起來:“妞兒,害什麼臊呀?等今日事成,爺讓二當家把你賞給我,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你早晚是爺的人!”
芷柔氣得發抖,臉色通紅,但想到林雪意對她的叮囑,她又強自壓下驚惱,作出嚣張跋扈的樣子來:“就你?你還是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樣子吧!”
水賊不以為然,哂笑着調戲道:“嘿,你這妞兒還挑上了。爺我長得雖然一般,但是活好啊。”
芷柔翻了個白眼,咬牙恨恨斥道:“沒臉沒皮的下流東西!一旦今日事成,我家姑娘可就是黑水幫的壓寨夫人!姑娘對我向來是極寵的,你說到時候,我求姑娘做主割掉你的舌頭,二當家肯是不肯?”
此言一出,那水賊的臉色登時就變了。
他跟在二當家身邊有些年頭了,二當家玩過的女人不少,可說要娶了當夫人的這卻是頭一個。雖然這親事是二當家計劃的一部分,但二當家确實對那女人挺上心。
早先出發時,那女人敲打他們的話鬼使神差般浮現在他耳邊,讓他這耐不住寂寞的色心縮了又縮。
“都給老子閉嘴!”這時船頭那個人高馬大的水賊不耐煩地呵斥道,“壞了二當家的事,誰都讨不找好!”
船尾的水賊立刻不作聲了。
芷柔暗自松了一口氣,目光投向水寨的方向,蜷緊了袖中的手指。
她一定會完成大人的囑托!
漾漾水波中,小船順風順水駛出了山洞。
靠近山洞的一處樹叢中,男子眼睫微微一顫,猛然掀開,露出一雙清寒幽深的眼。
清早的空氣冰涼入骨,撩撥着心中繃緊的弦。驚疑的神色從眸中一閃而過,晏返旋即冷靜下來,銳利的視線掃視周圍。
他竟然睡着了。
昨夜他暗中掃清駐守流石山的水賊後,一時力竭,便想在此處稍作休息,不料這一合眼便是兩個時辰。
若不是那番關于什麼“壓寨夫人”的争執,他可能還醒不過來。
想到此處,晏返自嘲般彎起唇角——寒梅之毒,竟讓他懈怠至此!
他壓下心頭煩躁的情緒,一面思量一面打量山體下方因退潮而露出的寬扁石洞。
昨夜巽五帶來墨雲的話,付世仁說林雪意在黑水幫手中。付世仁口中的消息不一定是真,但林雪意的下落卻未必是假。
眼下除了墨雲,乾一、兌二、離三、震四也皆在城中,但他們那頭卻遲遲沒有傳來林雪意的消息。原本抓走林雪意的孟長宇已經落網,那麼最大的可能便是,她确實身處黑水幫的水寨中。
正思索間,巽五的聲音穿過重重樹影,傳入他耳中:“首尊所料不差。據坎六、艮七、坤八傳回的消息,黑龍潭四周其餘五座山頭皆有水賊嚴防死守。今日黑水幫有喜事,另有四百餘人齊聚水寨之中。”
巽五又道:“艮七說他在流石山的山陰一側見到了官府集結的一百餘人,想來是昨夜縣尉召集的兵員到了。”
“山陰一側?”晏返不禁垂眸思忖。
流石山下的石洞是東西走向,石洞下的水路乃是黑水幫出行的必經之路。
而山陰乃是山的北面,那縣尉倒像是知道存在山洞一事,有意避開黑水幫的鋒芒,不與他們正面對上。
比之付世仁,可謂是有腦子多了。
他想了想,微蹙的眉頭忽而一松,問:“此處的縣尉可是叫方玉宣?”
“正是方玉宣。”
“替我帶話給他,調虎離山,聲東擊西。”
晏返交代完後,巽五的氣息很快便消失在樹影間。
傷口的疼痛已然麻木,寒梅對身體的壓制也已消失,晏返甩袖拂開身前葉叢,腳下一輕,掠下山去。
黑龍潭邊有水賊往來巡邏,他側身隐匿山石之後,正想另尋他路,卻聽得隊伍中傳來放肆的說笑聲:“昨夜我見過那薛娘子,美得跟天仙似的,真是我見猶憐!”
他腳步驟然一頓,擡手便将走在隊伍最後的水賊掠到跟前,鉗住對方脖頸,語聲冰冷:“今日沙豹跟誰成親?”
迫人氣勢兜頭而下,那水賊臉色大變,想要呼救卻是不能,隻能從被掐緊的喉嚨間斷斷續續擠出一些破碎的字句:“好像……是叫薛……薛……意!”
薛意。
空氣中爆開“咯”的一聲輕響,男子将被擰斷了脖子的水賊甩在地上,幽沉雙眸冷若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