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孫教授身邊時，孫教授笑着問道，“這位同學，剛才我就想問，你作為非文科專業的同學，為什麼對出土文獻感興趣？你有什麼看法嗎？”

江馳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他腦海中閃過講座時的片段，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認真聽講。他能說自己當時心不在焉，滿腦子想的都是不遠處的某人嗎？

夏栀瞥了他一眼，見他語塞的模樣，擡頭笑道：“孫教授，江馳剛才跟我提起，他對您講座裡提到的數字化整理文獻很感興趣。他還說，這樣的技術和學術結合，聽起來就很有挑戰性。”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江馳身上，帶着些自然的調侃：“不過，您提的問題可能對他有點難度，他畢竟是理科出身，可能還需要點時間來消化您的講座内容。”

孫教授一聽，笑容更深：“理科生對這些古文獻感興趣，這本身就很難得。年輕人嘛，難度不是問題，多問多學就是了。”

江馳深深地看了夏栀一眼，随即轉頭面向孫教授，語氣誠懇：“謝謝孫教授，我會努力學習的。”

孫教授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與老友談笑。江馳的目光卻再次落回夏栀身上。她正垂着眼眸，手握茶杯，仿佛對他的注視毫無察覺，自顧自地喝了一口水。

這時，夏栀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她低頭看了一眼屏幕，對王教授道：“我出去接個電話。”拉開椅子站起來，裙擺貼着江馳的腿拂過。江馳目送她走出包間，身影消失在門外。

他猶豫了片刻，也站起來，低聲對兩位老師說：“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他走出包間，關上門。他看到夏栀站在過道盡頭，靠着牆，手機貼在耳邊，低聲說着什麼。

夏栀突然感受到一股無聲的注視，擡眼看去，正對上江馳毫不避諱的目光。他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靠在牆上，單手插兜，漆黑的眼睛在過道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深沉。

夏栀握着手機的手微微一緊，電話那端的人還在耳畔說話，可她突然有些聽不清了。她試圖調整姿勢，側身避開那道過于熾烈的目光，勉強應了兩句，卻發現自己的語氣已經僵硬。終于，她按下結束通話的按鈕，匆匆挂斷電話，将手機攥在手心裡，擡頭看向江馳。

江馳正一步步走近，在她面前站定，“剛才……謝謝你。”

夏栀微微低頭，避開他的目光，語氣淡淡：“沒什麼。”

江馳盯着她，聲音更低了一些：“我想繼續去上你的課。”

夏栀猛地擡起頭，瞪大眼睛，“不可以。”燈光下，她的瞳仁波光潋滟。黑色絲絨裙在燈光下勾勒出她纖細的身影，更襯得膚如凝脂。烏發柔順地垂在肩頭，紅唇盈潤，卻帶着一點冷意。

他低頭看着她，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聲音低啞，“可是，我想見你。”

夏栀心頭一震，嘴唇微微張開，想要反駁，可面對那雙熾熱的眼睛，她卻說不出話。江馳的目光牢牢鎖住她，就像那天雨傘下，潮濕的雨中，他用傘遮住風雨的那一刻。

短暫的沉默中，夏栀的呼吸有些亂，她握緊了垂在身側的手，她擡頭想說什麼，卻見江馳的目光依然定定地看着她，像是要把所有話語都藏在這無聲的注視裡。

終于，他低下頭，嘴角噙着一絲苦澀，“好吧，我不勉強你。”說完，他轉身向包間走去，肩膀微微塌下來。原本挺拔的背影籠罩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有些落寞。

夏栀站在原地，看着他推開包間門的身影。過了許久，她才深吸一口氣，擡手理了理鬓發，盡量平靜地邁步跟了進去。

包間裡，兩位老友依舊在談笑風生，絲毫沒有察覺兩個年輕人回來後臉上那抹異樣的神色。夏栀低頭坐回座位，拿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卻發現自己已經完全沒了胃口。

她垂着眸，偶爾擡起頭，努力擠出一個得體的微笑，默默聽着兩位老教授閑談，卻始終心不在焉，連他們說了什麼都沒記住。江馳也一言不發，手指沿着水杯的杯沿一圈圈摩挲。

晚餐終于結束了。孫教授住的酒店就在附近，王教授堅持親自送老友回去。夏栀也要同行，被王教授阻止了，“我們兩位老朋友正好再聊聊天，你們年輕人各忙各的去吧，不要陪我們了。”

無奈之下，夏栀隻能站在原地，與江馳一起目送兩位老師邊走邊笑，漸漸走遠，直到身影消失在燈光下。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隻剩下他們兩人，站在餐廳門口的石闆路上。夜風輕輕吹過，帶來一絲涼意，卻沒有驅散兩人間那種隐隐的尴尬與微妙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