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收拾好後,便準備離開客棧往奉越縣城而去。
結賬之時,沈炎無視客棧的剩餘宿客們都眉目驚恐地盯着他與孟辰竊竊私語,也沒在意店家接過銀錢時抖如篩糠的手,隻對着孟辰小小聲将雪赢來過這一段事情細細講過,偶爾從口中蹦出幾個“屍體”“燒了”之類的字樣,吓得一大堂人全都心驚膽戰,兩腿發軟。
“原來是這樣……”
此時二人已經離開客棧,緩步走在官道上。
孟辰聽完沈炎所述,眼神微微一動,也不知想到些什麼,露出一個看起來有點幸災樂禍的笑容。
“本來我是想問問你可有辦法,但你那時身體不适,我也沒找到機會開口。”
沈炎用一個“身體不适”輕易蓋過那段驚心過程,孟辰心知肚明,便也心照不宣地避過此事沒再提起。
“阿鳳這混賬東西也不在此,着實是沒法子。也是巧了,她尋了過來,不然可不知這兔子還能不能活了。”
孟辰打趣道:“平日也不曾見你對這小妖如此上心呢?”
“我不上心?”沈炎聽了這話,眉頭一皺,露出個難以置信的表情來,“我不上心的話,這麼煩人的兔子,我早就随手丢出去了,我可夠上心了!”
他将手伸進錦袋裡,在昏迷中的小玉兔頭上看似用力地輕輕揉了一把,才又好似解了氣一般說道:“之前答應了這兔子帶她去找她的主人,總不能莫名其妙叫她死在我眼皮底下吧。”
孟辰便點頭稱是,面上忍俊不禁。沈炎則撇過臉去,佯裝沒有看到。
說話間,二人已入城中。
這世上若說有什麼能比風還快,那隻能是在大街小巷口耳相傳的各類小道消息。想是昨夜的動靜已經傳到了這縣城之中,目之所及的縣民們無不三兩聚做一堆,讨論着吉祥鎮一夜之間消失得幹幹淨淨之事。
沈炎側耳聽了聽,隻覺人們越傳越玄,大有成為第二個熾毒之地之勢,不由失笑搖頭。
孟辰笑道:“有什麼不對麼?”
“無妨。”沈炎腳下輕快,自信滿滿道,“那地方我燒得一塊瓦都沒留下,尋常人絕對不可能找出什麼蛛絲馬迹的。就是京州派人來了,哼,也不一定能查到我頭上。”
孟辰回想起那片被燒得宛如從沒建過城鎮一般的地方,笑意不減,贊揚地颔首附和。
他想着京州那位國仙現在可能有的表情,隻覺通體舒暢,連這惹人厭煩的日頭都似乎變得可愛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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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祥鎮坐落在奉越縣東一個大平原上,四周農田水利很是優越便利,因此鎮中人口甚多,約有五百來戶,屬奉越縣轄鎮之中最大一處。兩地之間比起與吉祥鎮來略有些距離,因不能禦劍,待二人到達鎮上,已是黃昏時分。
“還好鎮上沒有宵禁,不然今晚可得露宿荒野了。”沈炎一下一下捶着自己的腿側,沒精打采道,“自從遇到這兔子,就沒有一天消停日子……”
孟辰微笑道:“不然我們先找個住宿之處休息一下?”
沈炎看他這帶病之人反倒比自己這健康之人看起來更精神,不知哪裡湧起一種不服輸的勁頭,強扯起一張笑臉故作輕松道:“不了,我們直接去找那隻狐狸,食宿都叫他來管。”
孟辰撲哧一聲笑出來。
“笑什麼,”沈炎理直氣壯道,“我養這兔子花了不少錢了,他難道不該還我些麼。”
“你說得對。”孟辰正色道,“那麼那隻狐狸的店鋪在哪裡?”
“問得好,”沈炎四下張望着,“我剛好不知道。”
鄉下小鎮雖比縣城自由許多,但此時此刻仍是衆人歸家安歇的時辰,道路上難得見到多少行人。偶有零星幾個人出現,也大都行色匆忙行動不停,像他二人這般站在大路中央鬼祟張望的外來人就是絕無僅有了。
不多一會兒,二人就成了明裡暗裡各處不同視線的聚集處。
沈炎乍眼一望,沒瞧見哪裡有什麼藥鋪,便也懶得再找,直接伸手從旁邊劫了個像是剛剛收攤回家的男子過來:“小哥,你知道哪裡有藥鋪嗎?”
那被劫來的倒黴“小哥”身上帶着血肉腥氣,看起來像是個屠夫。
若與常人比來,算得上人高馬大身強體壯,跟小之一字實在扯不上半點關系。但站在沈炎身旁,還是矮了大半個頭,連帶氣勢也矮下去半截,心裡一時害怕,連說話都有些打哆嗦:“什、什、什麼、藥、藥鋪?”
“就是藥鋪啊!”
“什、什麼藥鋪?”
“……藥!鋪!賣藥的鋪子!”沈炎震驚不已,“你們這麼大一個鎮子,怎麼連藥鋪都不知道?”
那屠夫也來了火氣,氣勢一下足起來,用比沈炎還大的聲音回道:“你是不是老殼裡面有點子毛病哦!鎮子上有嗯家藥鋪組,鬼曉得你問得是來家!”
沈炎懵了。
跟屠夫大眼瞪小眼了半晌,他扭頭問孟辰:“他說的什麼?”
孟辰忍俊不禁道:“他說鎮上有五家藥鋪,你問哪一家。”
“哦……那前面那句呢?”
孟辰一本正經道:“他問你是不是生了病。”
沈炎懷疑地看了他一眼,見他面無異色,便也不再糾結,回過頭繼續對那屠夫說道:“就店主姓胡的那家。”
“沒得!”那屠夫大聲吼完,怒氣沖沖地昂頭走了。
“……”沈炎瞪大了一雙眼看向孟辰,“他為什麼生氣?”
孟辰歪了歪頭:“可能急着回家吧。”
“那也不至于生這麼大氣啊!”沈炎無語道,又開始四下張望。
但經過剛才這一節,已經沒人敢從他們身邊過,早已斂聲屏氣低頭緊走避開,整條大路此刻顯得異常凄清空寂。
“這會子再從哪叫個人來問問呢……”沈炎摸着下巴,把算盤打到了周邊的門戶上。
“那個……”
沈炎回頭看孟辰:“嗯?”